季希音爱不释手地捧在手里:“李管事,这可比我弄出来的精纯多了。”
李管事:“季东家好眼力,这是从波斯一名专做香露的商人手中采购的,他们所用的器皿方法和我们略有差异,限于语言障碍,去的人学不会,只能带回成品。”
季希音:“我可以带走两瓶吗?我回去研究看看。”
“自然可以!”
季希音待了快两个时辰,方才选好她想要的香料。
她已在着手夏季的节气香露。
立夏,蝉鸣伊始,绿荫渐浓,主薄荷香搭配清爽花果香。
夏满,江河渐涨,混合青草和橙花的气息。
芒种,梅雨将至,用青梅辅佐紫苏、黄曲酒,别有一番意味。
夏至、小暑、大暑…
重新返回商行前院,正准备告别的季希音顿住脚步,因为通往前院的月亮门前刚好迎面走来一名面覆轻纱的女子。
女子感到视线抬头看去,欲语还休的水润双眸仿佛一眼就望进你心里。
瑶娘弯弯眉眼,颔首示意:“姑娘安好。”
季希音实在没想到在福茂商行会碰上花魁瑶卿。
正是她之前无意中搭救的女子,京城绛香楼稳坐数年花魁宝座的瑶卿。
季希音回礼:“瑶娘安好。”
李管事颇为意外两人相识,不过他没有贸然打探,毕竟谁都有门路不是?
他打着哈哈:“瑶卿姑娘今日莫不是来看新首饰?”
瑶卿显然对商行的人都很熟悉:“李管事安好,妾身听闻贵行新出的香露特别,今日得空特来瞧瞧。”
李管事:“瑶卿姑娘若不方便,尽可以差人递个消息,自会人给您送过去慢慢品评。”
虽然瑶卿是他们商行的大主顾,可福茂贵为皇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同官妓走卒明面上做生意。
明明挣着对方的银钱,却有嫌弃,生意场的势利眼罢了。
瑶卿心中自然清楚,她轻笑一声:“妾身眼巴巴跑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罢了,既然贵行有诚意,那便送过去吧,毕竟奴家身份比不得清清白白的姑娘。”
说着睨了一眼季希音,腰肢盈盈的转身走了,本来跟在她身后的婢女生怕李管事怪罪没拦住瑶卿,着急忙慌地跟上。
李管事歉意地笑笑,唯恐季希音不满她的香露售卖给风尘女子,连忙找补解释:“季东家,您的香露太受欢迎,不止官家夫人小姐们喜欢,许多有钱富户小姐也常买!”
季希音莞尔一笑:“说明我的手艺得到了认可,也得益于贵行的经营,我感激都来不及。”
李管事瞬间明白,对方不在意,那更好了。
“季东家,请!”
回程的路上,季希音想起东大街旁的临水巷有一家烤肉非常有名,夏想念叨过好几次,便趁今日机会吩咐车夫拐道去买一份。
街巷繁华,车子行进速度很慢,季希音小心地撩开车帘观察外面的店铺和往来的人群。
蓦地,前方十几丈外店铺中走出母女两人,两人低头说着话转过了街角,季希音看着熟悉的身影愣住了。
“姑娘,你看到什么了?”春念以为她看见什么稀奇的,也挨过来看。
季希音豁然起身,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惊得车夫赶忙将车子停住大喊:“哎哟,小姐你干嘛!”
季希音挤过人群转过街角,方才那两人却不见了影子,季希音皱着眉头四处打量,春念追上来:“姑娘,发生何事?”
“我好似看到我姨母同表姐了。”
春念一惊,也四处张望:“哪呢?表小姐她们怎么会在京城,姑娘你莫不是看错了?”
一个人或许会看错,难道两个人也会?
季希音怀着疑惑返回马车,掀开车帘一阵香风袭来,只见瑶卿坐在马车里望着她盈盈笑着。
两人都默契的不愿在外露面,因此干脆让车夫将马车赶到金水河畔,由春念在车外守着。
季希音掀起靠河案一侧的车帘,春风拂过,杨柳依依,确实好景色。
瑶娘眼波含水,扬眉浅笑:“今日偶遇妹妹,实在唐突了。”
季希音弯弯眉眼:“能有幸同瑶卿姑娘同乘马车,不知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你果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季希音理了理碎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人生,又不是你我能选择的,不是吗?”
瑶卿心神一荡,长而弯的眼睫忽而垂下:“第一次遇见你,就知道你与众不同,在你心里,好似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那不过是高台上的人定制的规则,表面遵守,实则抗拒,难道你不是吗?”季希音眨了眨清透的眸子,嗓音甜软道。
“噗嗤,妹妹果然有趣!”瑶卿也抬手抚了抚鬓边稍乱的碎发,同样的动作她做起来充满了异样风情。
“姐姐依然这么好看。”
互夸完了,两人说起正事。
“既然这么投缘,妹妹可否帮姐姐个忙?“
“姐姐请讲。“
“如我所料不错,福茂商行近日推出的二十四节气香露想必是出自妹妹之手。”
季希音坦然承认:“确实。”
“姐姐想请妹妹单独为我调制一味香,不论香气独特,还需无法复制。妹妹看可行否?”
季希音斟酌了一会,她并不反感为瑶卿制香,在她眼里,瑶卿就只是位芳姿绰约的玉貌佳人。
季希音:“如若要不能复制,我需好好思量。“
“自然,期待妹妹佳音。”
瑶卿刚打开车门,不知从哪个巷子就驶过来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旁边。
季希音看她上了马车离去,便唤春念离开。
春念好几次欲言又止,季希音实在无法装没看见:“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姑娘,你既然知晓她的身份,为何还愿意同她谈生意?我们的香露又不愁卖。”春念拧着眉头一脸不解。
季希音望着车外掠过的风景悠悠道:“世人道乐籍女子轻贱,在我看来,她们凭的是美貌才情,讨的是一份生计。”
“而我呢,如今不过区区商户女子,拨算点珠为的也是一抹活路,如若要按世人的眼光评判,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我又同她有多少区别。”
第45章 生辰
春日百花齐放,正是赏花的好季节。
贤王府后花园却不同于其他府邸,没有遍地鲜花,而是大片的菜园子。
七八年前,贤王妃突发奇想要种菜,特意寻了老农来府中教她。一连半年,一家主子的饭桌上不是细长的菜叶子,就是扭曲瘦小的瓜果。
贤王妃却越挫越勇,不但没有放弃,还扩大种菜的范围,俨然一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的架势。
贤王和世子周暄都偏宠她,任她胡闹也不制止,时间久了,还真让她种的像模像样,丰收的时候还能收拢几篮子送去给宫中的太后和皇上,聊表心意。
今日,贤王妃如往常一样巡视她的领地,早已换好一身轻便衣裳的她,系上襻膊,间或俯身在地间劳作。
不远处,大丫鬟碧云小跑过来,额头略有些薄汗的她顾不得礼仪,俯身凑近王妃说话。
贤王妃听完,惊得将手中的菜叶随意一丢,双眼圆瞪:“你说什么?府中侍妾?”
当晚,周暄还未下衙,便被府里的传信催得火急火燎往回赶。
贤王妃和贤王不但吵起来了,王妃还哭着要进宫求太后做主。
这是又闹得哪回事?
周暄骑马往回赶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刚跨入贤王妃院子,便听得屋内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伴随着杯碟落地的声音。
周暄推门而入时,刚好听到母亲连声斥问:“你要纳入房中我会不许吗?你将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你是不想给我活路了是不是?”
纳入房中?难道父亲在外面有人了?
贤王妃眼睛哭得红肿,独自坐在榻边拭泪。贤王坐在外间的紫檀椅上,地面上一片狼藉。
周暄皱眉,回首吩咐瑟缩在门口的碧云和喜雨:“还不快些进来收拾了。”
不怪丫鬟们害怕,伺候王爷王妃十几年的嬷嬷都没见过两人吵成这样的架势。
或许是儿子来了,两人一时冷了场,只有王妃默默垂泪。
待丫鬟们收拾妥当退出去,周暄坐在贤王妃身前的圆凳上,温声询问:“母亲,可好些了?”
不问还好,一问贤王妃的眼泪又汩汩往下落:“暄儿,你父亲好狠的心!”
贤王本来耐心解释,无奈贤王妃认定了他外面有人,也有了火气,此刻恼怒地起身责问。
“不知你母亲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竟说我有房小妾养了许久不说,现在人家家人找上门来要人,简直不知所云!”
“无风不起浪!府中就两个男主子,好端端的怎么偏偏说你不说暄儿呢?”
周暄越听越糊涂,打断两人的争执:“母亲,您能否先跟孩儿讲清楚,哪里听来的消息?父亲同您二十多年的感情,断不会无端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