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师尊是如此说的,他们作为小辈,怎好出言置喙。
他与师兄,好像无意中撞破了能惊动三界的大事。
待且音走后,明锦是被玉潭拉了一把才回神:“师祖不许我们打搅师尊休息。”
明锦沉默了一瞬,随后挣开玉潭的手:“师兄……”
他也只这般唤了一声。
玉潭向来冷静,此刻脑海中出现的一个想法,也朦朦胧胧的不容他看清。
“……但是,今日我们是为着师尊的安全来此,”玉潭端正地立于门旁,“至少,我们要先等师尊醒来。”
在两人心乱如麻,低声商议应当如何时,内室传来一阵响动。
“师尊。”
恕尘绪低低呢喃。
他的声音,是两人从来不曾听过的喑哑。
第46章
“师尊和师祖……”
玉潭心下大骇, 忙伸手扯了他一把:“别说了。”
既然此事无人知晓,便证明是师祖和师尊不想被人知晓。
恕尘绪醒来时,且音早已不在身边, 时辰已过正午。
腰腹处还有些酸痛, 但且音为他释放了大量的灵气,此刻身上的疲惫感没有那般重。
孕期的郎君嗜睡, 但而今当是他有孕的第三个月,仙胎孕育的时间很长, 照理来说,他此刻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姽婳仙尊去了何处?”恕尘绪淡声问。
听他这般道,窗檐上的魂偶答:“天微明便离开了。”
她定然是公事繁忙,不得已才走这么早。
恕尘绪道:“这些时日,外面可有什么传言吗?”
他不理世事, 寻常就是想知道一些什么讯息,都要通过魂偶的。
“最近有不少仙君仙尊, 各界宗门宗主都想见姽婳仙尊一面, 不用想都知道是来提亲的, 若非有太极天尊帮忙挡着, 只怕离人宗的门槛要被踏破。”
“……她是什么意思呢?”
恕尘绪不知晓且音,不论她是姽婳,还是且音, 都是万花丛中过的主, 她惯会逗人的, 若是有郎君送上门,她高兴了兴许会逗弄几日吧。
前段时日, 朔风仙君送她玉海棠,她的确是收了。
虽然且音是为了他而如此, 可朔风仙君会怎么想,且音不曾解释清楚,儿郎怀春,定然觉得姽婳仙尊是对自己有意。
且音身边年轻的,貌美的,家室出众的小郎君太多了。
而他,如今最引以为傲的名声也不在。
他早就不是众人眼中纤尘不染的仙尊了。
“仙界的郎君们无不都对姽婳仙尊有情义,可太极天尊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时。”
“姽婳仙尊究竟是如何想,我一时探查不出,仙尊孕育着姽婳仙尊的仙胎,如今又总算得偿所愿,仙尊定会好生待你的……”
但魂偶猜错了,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
且音太好了,她起先没有嫌弃他只是一只孤魂,将他带回仙界,又悉心教导千年,这才有了今日的他。
可他的身份,当真能与且音匹配吗。
姽婳仙尊的名头人尽皆知,而他,他怎么配得上且音呢。
心头的甜蜜已然淡去,郎君多思,且音待他好,至少他不能恩将仇报的,如今的自己是断然配不上且音的。
只有他知晓自己的卑劣,知晓自己的不堪。
倘若且音娶他为夫郎,他定然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妻主对旁人眉来眼去的,更不能容忍有人要同他分享妻主。
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
但这等自私的想法,不论在哪里,都会被冠以妒夫的污名,男子最忌善妒,他不想让且音因此厌恶他。
他知晓自己不配得,亦不敢去肖想太多,他的心思隐藏在黑暗里太久了,以至于且音要将她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时,他害怕了。
在没有表明心意前,他那样心悦姽婳,可当她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恕尘绪又不敢站在她身边,他顾虑的太过了,或许他这样的性子,且音不会喜欢。
“她,可曾留下什么话?”恕尘绪轻声道。
他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骨节,努力借此掩藏着自己的心绪。
魂偶雌雄莫辨的脸上多出几分喜意:“提前恭贺仙尊,姽婳仙尊已经派身边人,去准备三日后的大典,说是三日后要给您姽婳仙尊夫郎的身份呢。”
“她当真这么说了?”
恕尘绪面上并无半分欢喜的神色。
如果他会为姽婳带来不好的影响,那他是坚决不会做的。
且音对他太好了,好到他睡梦中都要惊醒,生怕她离自己远去,他反复确认,却又步步后退,不敢接受她给的好。
“是啊是啊,”魂偶连连点头,“不过我还在思量,三日内便将大婚备好,这未免也太仓促了。”
不过对方是姽婳仙尊,如果她想,也没什么不行。
“我今晨便已经开始为仙尊看婚服款式了。”魂偶欢喜道。
仙界的郎君们不论是哪个宗,哪个门派,都有学习男红,寻常郎君们的嫁衣都是自己做的,若是绣工好一些,再用上自己的灵力,绣嫁衣所需的时间还能大大缩短。
但恕尘绪不同。
他是人间的孤魂登仙,不知晓仙界的规矩,更不曾绣过什么嫁衣。
“仙尊定然会在那日大放异彩的!”
玉潭与明锦撞见她从海棠水榭出来后,便一直惴惴不安,却无人敢将此事说出去。
但即便是明锦与玉潭守口如瓶,这道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风云峰的弟子们正在追问。
“师姐从何处听来的消息,保真吗?”
“姽婳仙尊向来风流,如何会有成婚的想法,再者说了,渊云仙尊不是她的亲传弟子吗?”
“是呀是呀,我知晓姽婳仙尊向来不被这些束缚,却不曾想,她有朝一日竟会迎娶自己的亲传弟子。”
风云函的弟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再如何说,都不是符合仙界规矩之事,但她们也曾听闻姽婳仙尊的为人,她向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只要她想,是什么都敢做的。
“悦文师姐不愧是风云函的大师姐,此等大事若是由我们风云函传出去,将来我们风云函的名声又要扩大几分。”
弟子喜滋滋地道。
谁人不知晓她们风云函的名声,如今这等大事传出去,将来她们风云函的消息兴许还能卖到五百上品灵石。
此番她们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悦文将消息分发出去,而后道:“你们几个去将这些消息传到合欢宗。”
而今各个宗派都已收到消息,只差合欢宗了。
安排好师妹师弟们,悦文拨弄着算盘,分神的想着。
此等大事并非是她探查出的结果。
就在不久前姽婳仙尊来过此处,此还是姽婳仙尊告知她,令她去传播的。
姽婳仙尊要迎娶渊云仙尊做夫郎。
在方得知此事时,她也怔愣了许久。
许久,风云函的密探才将这样的消息带回——昨夜姽婳仙尊宿海棠水榭。
悦文不知晓姽婳仙尊这般做是何意,但那毕竟是姽婳仙尊,她只能照办。
正在她思量之时,身旁走来了一个弟子:“悦文师姐,今日怎么不曾见师尊,师姐可知师尊怎样了吗?”
经她这般一提,悦文方才想起。
她们师尊这些时日瞧着与以往有些不同。
她亦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前些时日,姽婳仙尊来离人宗时,每当他提起姽婳仙尊,师尊面上的笑意便冷下几分。
可谁不知晓,她们师尊最是好脾气。
难不成,师尊先前曾与姽婳仙尊有过什么口角吗?
悦文道:“寻常风云函里有什么消息,师尊都会早早得知,方才我派你去给师尊传信,师尊如何说的?”
“……师尊他,”弟子蹙着眉头,支支吾吾的道,“我不曾进去瞧见师尊,是在殿外禀报的,师尊好像不大高兴。”
应当是不高兴的,毕竟在她将这些消息告知师尊时,师尊在殿内沉默许久。
她以为师尊要责罚她,可师尊身边的允之过来,摆摆手让她先回去。
她在回去的路上故意走的慢了些,而不多时,便听见殿内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悦文听完淡声道:“此事莫要拿去说嘴,师尊不曾为之罚你,可你若是将此事传出去,师尊会生气的。”
“我知晓的,多谢师姐提点。”弟子忙道。
彼时,风云峰。
苍缈猛然一抬手,再次将桌案上的白玉茶盏掀翻。
八分热的茶水经他如此,登时撒了一地,落在冰冷的地砖上还冒着热气。
而那白玉茶盏在触碰到阴冷的地砖时,猛然炸开几片碎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