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清俊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狰狞,寻常温和的苍缈仙尊早已不见,而今倒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尊主,莫气。”允之道。
苍缈的怒火此时已然到达一个临界点,听允之如此说,他冷嗤一声:“莫气?”
他当年为了同姽婳在一起,费了多少心思,可恕尘绪又付出过什么?
苍缈最厌恶姽婳看向旁人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他以为他杀了姽婳,重创了恕尘绪,他赢了,可如今。如今他得到的是什么?
人人都知晓,渊云仙尊不久于世,可谁又知晓,他苍渺同样在那场仙魔大战之中受到了重创。
他为此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可姽婳居然复生了,而今又要同渊云大婚。
他怎样才能不气。
允之静默了一瞬,开口道:“尊主不妨从渊云仙尊身上下手。”
苍缈冷道:“本尊上次见他之时,曾为他下了蛊毒,可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今那蛊毒居然还没有反应。”
允之皱眉:“尊主的蛊毒天下无人能匹敌,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苍缈不语。
他记得清楚,那夜他将蛊毒下给恕尘绪后,当天晚上便试图运作,结果不曾察觉到恕尘绪体内的蛊毒,反而被其反噬。
待他忍痛细细探查之时,却发觉他的蛊虫竟是被融化了。
“尊主的蛊虫是不会出问题的,难不成他身边有大能相助?”
允之思量了半天,最后得出这般结论。
可天底下哪有这般大能,怕是姽婳也不能如此,他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苍缈的身子,从那日起便愈发不好了。
“尊主莫气,允之还有一计。”允之道。
在苍缈朝他看来之时,允之轻笑道:“尊主难道不想知晓,姽婳仙尊如何突然要娶他为夫吗?”
苍缈眼眸微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知晓恕尘绪对姽婳的心意,可姽婳究竟是如何作想的,他不得知。
他们师徒相伴这么些年,难道没有半分情意吗?
今晨,在这等消息传来之时,他几乎是料定了姽婳是心悦恕尘绪的。
但允之是他的身边人,允之能如此说,便证明此事另有隐情。
允之颔首,而后抬手,地砖上的碎瓷便凝聚为一体。
他泰然自若地坐到苍渺的一旁,垂首抿了口清茶道:“自然。”
“渊云仙尊此番是,奉子成婚。”
许久,苍缈回神嗤笑道:“是么……”
如此说来,姽婳向来对他并没有什么情意的,兴许是恕尘绪哪日以什么下作手段,勾.引了她,这才有了身孕。
他怎能这般好运?
苍缈攥紧了拳头,他开解自己,恕尘绪这是将毕生的运气都用在了这上面。
姽婳风流,但此事涉及女嗣,她定然不会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的。
凭着他对姽婳的了解,想来她此番不过是被逼无奈,这才决定要给恕尘绪一个名分。
谁又能真正得到姽婳的心呢,她这人向来没有心的。
“而今,三界想来都知晓姽婳仙尊要同渊云成婚一事,”苍缈道,“这样可不有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说,倘若渊云仙尊是奉子成婚一事散播出去,是不是能热闹许多?”
说到这儿,苍渺愉悦地垂首哂笑一声。
他还以为两人之间当真有了什么,却不曾想此事是恕尘绪强求来的。
想来,姽婳也不会对他这样古板无趣的人有什么情愫。
她到底是万花丛中过,怎样有趣的郎君不曾见过,如何会对恕尘绪有什么心思呢?
这样的两人若是在一起,想来好玩儿极了吧?
恕尘绪不过是沾了孩子的光,才有了宿仙阁的资格,姽婳是断然不会疼他的。
嫁给心爱的人,最终却发现永远都走不进她的心,届时恕尘绪又是否会绝望。
苍缈唇角的笑意愈发扩大,背叛他的人,都该死。
“是,尊主。”允之应声道。
苍缈抬手,那只刚被复原的茶盏便落到了他的手中,他细细磨挲着其上的纹路。
他与恕尘绪相识这么些年,知晓恕尘绪最看重什么。
未婚先孕,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仙界,这样的郎君,只会叫人不齿。
向来清高的人居然做出这等事,仙界知晓定会哗然。
他不是最珍惜他的名声了吗,这次,他苍缈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相澜不愧是且音身边最得力的人。
妫圆看着焕然一新的乾云殿,不禁瞪大了眼眸:“你……”
她原以为,主人只给了她们三天时间,定然是极为仓促的,谁曾想,实在是她太低估了相澜。
究竟有什么事能难倒相澜?
这样的疑问刚刚从脑海中冒出,她便兀自摇了摇头。
“你这样能干的人,还愁得不到主人的心吗?”她不解。
相澜生得容貌好,又能干,寻常且音不曾派给他什么任务时,他便安安静静地留在乾云殿,这样既能主外又能主内的郎君,简直能用贤惠来夸赞他了。
他寻常在且音面前表现出一副谦卑的模样,但妫圆知晓,相澜是为了掩藏好眸底的情绪。
相澜不输恕尘绪的,妫圆想。
那主人既然能迎娶渊云仙尊,又如何不能娶相澜?
他是一个鲜少将神色显露在脸上的人。
相澜耳力过人,她虽是喃喃,相澜却依旧听在耳中。
妫圆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道:“主人方才吩咐,三日后是公布她与渊云仙尊关系的日子,婚服采买还有些时日,你的时间不用那么紧。”
相澜手上的动作微顿,而后转眸看向妫圆,朝着她轻轻颔首。
“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妫圆试图看透相澜的心思。
倘若说上一次主人传话的意思不明朗,此刻便是且音已经明确告知了两人此事。
先前她还同相澜思量,不知主人究竟是要迎娶。
而今主人再度吩咐,无异于确认,不日之后便要迎娶渊云仙尊,他将是乾云殿的男主人。
这样一来,相澜将来若是有机会嫁入乾云殿,也只能是侍君的身份。
他应该难过的,妫圆想,至少不该是现在这般淡然处之。
相澜知晓他在做什么吗,恕尘绪当是他的竞争者,而今他是在帮情敌准备大婚所需啊。
恕尘绪的确很好,但妫圆与相澜更相熟。
如若可以,她也想让相澜得偿所愿,嫁入乾云殿。
相澜淡漠的看着她,而后对她打了简短的手势:说什么?
妫圆:“主人方才传于我的消息,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相澜缓缓眨了一下眼眸:我当多谢主人体谅。
不然,三日的时间采办大婚所需,的确有点紧迫,他不一定能将其准备的完美、符合主人的心意。
妫圆气结。
她不知晓眼前这木头如何在感情这事上一窍不通。
主人有天大的能耐,能在万花丛中流连,叫男子们对他念念不忘,而在她身边长久侍奉的人,居然半点没有学到。
相澜:主人曾对我传话,我会暗中保护主人和……男主人的。
妫圆不语,她怒其不争。
相澜沉默了一瞬:苍缈那边,近些时日动作频繁,离人宗那边,你多费点心。
妫圆不耐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这些心思就那么难说出口吗,可她该劝的都劝,相澜就是听不进去。
妫圆从未见过如此大公无私之人,相澜竟甘愿将自己心悦的女娘拱手相让。
相澜没有介意她的不耐烦,继续道:主人的修为无须担心,但男主人还需多关照,他被我伤了灵核,若是苍缈要对他下手,我担心他应付不过来。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你一下‘说’这么长一段话。”
妫圆扬了扬眉头。
然而相澜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主人,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的情敌。
相澜是在叫她多关照未来的主君,他自己的情敌。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荒谬之人?”
妫圆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随后扔给他一只锦囊。
“拿着,关键时刻救你命的。”
※※※
三日后。
见舒仙尊冷笑一声:“且音那小女,怕是死在了凡间吧?”
苍缈压下眸底的狠戾之色:“风云函未查到。”
“如若是被恶鬼吃了呢,若被饿鬼吃掉,连渣滓都不剩,你们风云函又该去哪里查?”见舒仙尊心情不错的舒展了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