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缈垂眸,耳边是身后仙尊们的议论声。
“当真是未婚先孕?”
“怎会如此?谁能不知渊云仙尊的品性,那可是一等一的君子啊。”
“此事不能有假,只不过师徒之间暗生情愫,究竟是渊云……还是姽婳仙尊先下的手,就不得知了。”
苍缈暗自冷笑。
而今渊云仙尊未婚先孕的消息传出,今日的宿仙阁便越发热闹。
“应当不能是渊云,那孩子,也算是本尊看大的,依着他的品行,是断然不能做出这种事的。”一个瞧上去有些年纪的仙尊道。
恕尘绪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姽婳就不一定了。
她向来不是个守规矩的,更无人敢因此劝诫她,倘若有人敢对她说些事,姽婳定然会愈发过分,以此来告知她们,她不需要守什么规矩。
苍缈颇为愉悦的垂首,耳边一缕青丝顺势掉落,遮住他的神色。
他不在乎人们讨论的方向,究竟是对恕尘绪,还是姽婳。
未婚先孕的终究是恕尘绪。
他当被唾骂,当被施以刑罚。
“如今都这么长时间,如何不见姽婳和渊云?”
“是啊,总不能是在耍我们吧……”
诸位仙尊面面相觑。
姽婳还真是能干出来这事的人。
“仙尊,我们该前往宿仙阁了。”恕尘绪袖中的魂偶道。
适才,宿仙阁的仙人们来唤时,他家仙尊便有些魂不守舍的,魂偶不知晓恕尘绪究竟在想什么,只当他是欢喜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恕尘绪对宿仙阁的仙人们说,让她们先回去,待自己收拾好便去寻她们,可而今恕尘绪带着它前去的方向,好似不是宿仙阁。
不去宿仙阁,那又去哪儿呢?
“仙尊,仙尊!”魂偶在他袖口叫唤着。
恕尘绪阖了阖眸子,毅然决然地朝着前院而去。
他不是不知晓这些人如何在背地里议论他的,未婚先孕,此乃不守男德。
这样的他嫁给且音,是在抹黑她。
此前他便想寻且音,将此事解释清楚。
可不论他怎么找,都不曾寻到她的身影,亦不知她去了何处。
今日,她总在的,他该将这些说清楚。
与此同时,院中支颌养神的女人睁开眼眸:“他跑了?”
第47章
且音缓缓摩挲着指根的素戒。
“方才我们唤仙尊, 仙尊迟迟不应,待进去看便不见踪影了。”
“知道了。”且音淡声道。
她眸光凝在一旁,与恕尘绪生得有七分像的魂偶上。
他当真是愈发大胆了。
依偎在她身边, 口口声声说心悦她, 求妻主垂怜的是他,如今揣着她的崽, 不声不响要离开的也是他。
“若是苍缈那边有动静,便叫妫圆来寻我。”留下这句话, 且音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他选择了一条小路,小路上多怪奇嶙峋的山石,似乎都是受了且音的吩咐,在阻拦他离开那件屋子一般。
恕尘绪跌跌撞撞行至一个浅显的洞口,急急地喘息着。
“仙尊, 我们好像走到殿前来了。”魂偶急声催促。
恕尘绪微微弓着腰,长衫笼罩下显得他脊背更为单薄:“等, 等等……”
仙胎闹得很厉害。
它很聪明, 似乎知晓父亲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便将他闹得痛苦不堪。
恕尘绪抿紧了薄唇, 清隽的面容也愈发苍白。
它在本能的,寻找着母亲的气息。
恕尘绪扶着石壁的指骨绷紧,手背上浅藏的筋络也尽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捧着浑圆的小腹, 试图运转体内的灵气。
“仙尊, 离开始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若是在这儿会被旁人看到的。”
恕尘绪何尝不知晓, 但来不及了。
仙胎翻涌着,将他的小腹顶出一个小小弧度, 就连胸骨也渐渐疼痛。
剧烈的疼痛将他席卷,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在他将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冷梅香铺天盖地的袭来,冷幽的清香带着不容抗拒的的压迫,让恕尘绪半分动不得。
是且音。
恕尘绪撑着身子,眸中还有一丝未能掩藏的惊诧。
她缓步朝着他走来,与之而来的,是且音久居上位的压迫,恕尘绪躲闪不及,只得紧贴坚硬的石壁,乱了呼吸。
“好郎君,揣着我的崽,还要跑到哪里去?”
她依旧言笑晏晏。
“不是的。”在闻到熟悉的冷香后,恕尘绪不禁软了腰。
他想告诉且音,他的确生了离开的心思,但他此番是要寻且音说明的。
可恕尘绪察觉到到,他如今心情很不好。
恕尘绪解释的话刚到嘴边,便被人狠狠地堵了回去。
且音攥着他柔软下来的劲腰,另一只手却不容置喙地掐紧他的下颌,迫使恕尘绪抬起头来。
怀中的身子似乎要躲避,猛然向后靠去,将她揽在他腰后的手狠狠撞在粗糙的石壁上。
唇瓣带着她独有的冷香,以不容忤逆的力道将恕尘绪的唇齿攻略开,他被迫承受着且音的攻势。
颌骨带来的酸涩与舌尖的麻木冲击着他的意识,恕尘绪像一只被禁锢在她掌心,轻轻颤着翅膀与触须的蝴蝶。
他想起且音的话,后知后觉得意识到了什么,双唇紧密相贴,将他的薄唇惹得红润润,水淋淋。
“为什么要走?”
她的声音没了寻常的温和,那双眼眸沉沉地望他。
“不是心悦妻主吗,子献。”
且音的声线像是在一点一点敲打着他的神境,恕尘绪紧闭着双眸,却在她的诘问下逐渐被击溃。
他感受得到,冷香内是掺杂了波动的灵气。
且音好像是,有些生他的气了。
在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之后,他心尖巍巍一颤,却极力压下了神情,颤声道:“我,我本是打算去寻你的。”
且音不置可否。
她只静静地看着眼前为之辩解的人。
对上且音深邃浓黑的眸子,他的心思像是在这一瞬被她看穿,一点一点剖析开。
“……且音,”他喉头艰涩地滚了滚,“我,我肖想自己的师尊,又心悦自己的徒弟,我卑劣不堪。”
“我什么都没有,也配不上你,现下谣言四起,若非是我,你也不会受这等牵连。”恕尘绪长睫被濡湿的水意粘连在一起,纤长的羽睫此刻低低的遮住他眸中的纠结羞愧。
且音缓缓摩挲着他的下颌,感受着他细微的战栗:“这也能算离开我的理由?”
恕尘绪喉头酸涩得说不出话来,只会轻轻摇着头。
他有违君子之行,又善妒,且音怎会心悦他这样的妒夫。
当初他身子不好,灵核将破碎,与羽化玉陨只有一步之遥,且音不会因为他脾气古怪,性子又冷又硬而如何,可的确是他一直拖累且音。
“我不想做你的累赘,不想让你被束缚,”他哑声的、断断续续的道,“我配不上你……”
“能否配得上我,是谣言说了算么,”且音微微垂首,红唇凑得他更近了些,“恕尘绪,我从未如此觉得。”
遥远的树荫下,琴忌停住了脚步。
他怔然地看着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且音,确切来说是姽婳,她今日着了一袭猎猎红衣,玉带将她的蜂腰束起,令人艳羡的比例就这般显露在了琴忌眼前。
而如今她正垂眸,看着身前的郎君。
且音将他保护的很好,旁人并不能瞧见什么,但在方才,他注意到两人时,便在那一刹那瞧见了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以及他被亲吻蹂躏到泛红的唇瓣。
是恕尘绪。
他从未见过恕尘绪这般模样。
在他的记忆中,恕尘绪向来清高而孤直,寻常旁人说什么,他也不会开口,总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这样的谪仙,如今居然在青天白日之下,依偎在且音的怀里。
“你不该如此,今日能对我说出这般话,便证明你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道,“我不要旁人觉得,我要我觉得,我喜欢的便都好。”
恕尘绪知晓,她很会花言巧语,而他总是没有出息的甘愿跌入她的罗王。
“你是我选定的夫郎,无需为了旁人做到多好,你在我眼中已然足够好了。”
恕尘绪压抑着自己的心绪。
他此刻很想抱抱且音,这句话为他带来了很大的鼓励,让他知晓,他一直是被宠着,不用再艳羡旁的小郎君,可这与他实在有太大的矛盾。
他不愿在且音面前失态,此刻也在试图维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她道:“你心悦我吗?”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一个按钮。数程序,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颤声道:“心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