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太迟了!
认清“真相”的黄江再无顾忌,被缚的右手猛然从绳套中抽出,凭借对房间布局的熟悉,甚至不需要看清,手臂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探向旁边那个积满灰尘的老旧木柜底部,那里,竟事先用特殊胶泥粘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芳如甚至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取出匕首的,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右腹侧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呃!”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见那柄粗糙的匕首已经没入自己腹侧的衣衫,温热的液体正迅速涌出,染红了一片。
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她瞬间冷汗涔涔,四肢发软。
她难以置信地抬眼,对上黄江那双疯狂而决绝的眼睛。
“叛徒!”他低吼一声,猛地抽出匕首,带出一串血珠。
更多的鲜血涌出。
芳如痛得弯下腰,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徒劳地用手紧紧按住伤口,试图减缓血液的流失。
黄江再不看她,仿佛她已是个死人。他迅速割断脚上的绳索,转身扑向旁边那面看似毫无异常的墙壁,在某块颜色略深的墙砖上用力一按一推。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在芳如压抑的痛喘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那面墙壁竟应声旋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缝隙!黄江毫不犹豫,身形一闪,便如同泥鳅般钻了进去,暗门在他身后迅速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一切,从黄江暴起到消失,不过发生在短短两三息之间!
芳如因剧痛和失血而视线模糊,但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一直静立在不远处的周凌,在黄江动手的瞬间,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
匕首刺入她身体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一凛。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按照前七世的经验,下一刻,他应该会如同被触及逆鳞的狂龙,瞬间来到她身边,将那伤她之人碎尸万段,然后紧张万分地查看她的伤势,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会盛满她熟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担忧与恐惧。
她几乎已经做好了被他那样注视的准备。
然而!
周凌的目光确实在她因痛苦而蜷缩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那眼神里有关切吗?或许有,但太快了,快得像她的错觉,瞬间就被一种更强大的、属于帝王的冷静与决断所取代。
他甚至没有朝她迈出哪怕一步!
下一刻,他身形一动,玄色衣袂划破沉闷的空气,竟如离弦之箭般,毫不犹豫地直追向那已然闭合的暗门!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逃犯黄江。
“陛下!”李佐惊呼一声,立刻带着御林军紧随其后。
甲胄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充斥了狭小的房间,又迅速朝着暗门方向涌去。
没有人停留,没有人回头看一眼那个靠在椅边,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的她。
他就这样……走了?
真的……走了。
剧痛一阵阵侵袭着她的神经,但比腹部伤口更让她感到浑身冰凉的,是周凌那决绝离去、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
前七世那种无论对错、不顾一切的偏执守护,此刻没有出现。
他选择了追捕逃犯,而不是守护她。
芳如靠在冰冷的椅腿上,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一点点流失,唇边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复杂、带着痛楚,却又如释重负的弧度。
原来……这一世,他是真的……不会像从前那样喜欢我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倏然打开了禁锢她已久的枷锁。
腹部依旧疼痛难忍,但内心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庆幸,却如同破冰的春水,悄然蔓延开来。
终于……自由了。
第74章 入梦 身体依然记得那个男人
周凌的身影如一道玄色闪电, 瞬间没入那幽暗的通道,将芳如压抑的痛呼声与满室血腥隔绝在身后。
通道内狭窄逼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 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墙壁粗糙, 不时有突出的石块擦过衣袂。
他目光锐利如鹰, 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 凭借过人的耳力捕捉着前方仓促踉跄的脚步声,以及那粗重恐惧的喘息。
黄江虽熟悉这迷宫般的暗道, 但之前与御林军搏斗时留下的伤口不断渗血, 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速度大减,脚步虚浮。
他能听到身后那沉稳、坚定, 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天光, 是一个出口!
黄江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 奋力向前一扑。
“砰!”
他重重撞在了一扇看似腐朽、实则被外面木栓卡住的破旧木门上,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伤处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在这瞬间的迟滞,身后的压迫感已至!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一只骨节分明、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他完好的左肩, 猛地向后一拽!
天旋地转间,黄江被狠狠掼出了通道, 摔进一个更为宽敞的空间。
这是一间废弃的民房,屋顶破了几个大洞,几缕惨淡的天光斜射而下,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他在地上滚了两圈, 沾了满身污秽,才勉强停下。
他惊恐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居高临下、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睛。
周凌站在破屋中央,玄色常服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却丝毫不减其威仪。
他缓缓踱近,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黄江的心尖上。
“狗皇帝!我跟你拼了!”极致的恐惧化作了孤注一掷的疯狂,黄江嘶吼着,抽出一直紧握在手的匕首,不顾一切地朝着周凌扑去!
然而,这不过是困兽之斗。
周凌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微微侧身,那凝聚了黄江全部力量的匕首便擦着他的衣角刺空。与此同时,周凌的手快如鬼魅,精准地扣住了黄江持刀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的破屋中格外清晰。
“啊!”黄江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积满灰尘的地上。
周凌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膝窝,黄江“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只剩下因剧痛而不停颤抖的份。
周凌俯身,拾起地上那把沾了芳如鲜血的匕首。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修长的手指摩挲过粗糙的刀柄,目光落在锋刃上那抹暗红,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
他走到黄江面前,刀尖缓缓抵上黄江另一只完好的手的手指,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波澜,却比严冬的寒风更刺骨:“朕只问一次。‘赤焰雷’,埋在何处?”
十指连心,那匕首的寒意与帝王冷酷的威压交织,如同最残酷的刑具,瞬间碾碎了黄江最后一丝侥幸。
他涕泪横流,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语无伦次地喊道:“我说!我说!在……在京郊西山脚下的乱葬岗东侧的老槐树下……还……还有南城废弃的砖窑最里面……还……还有……”
他一股脑地报出了几个隐秘的埋藏地点。
恰在此时,通道内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李佐带着御林军循着踪迹匆匆赶到。“陛下!”李佐见到屋內情形,立刻抱拳行礼,目光警惕地扫过瘫软如泥的黄江。
周凌维持着以刀抵指的姿势,头也未回,声音冷冽地吩咐:“李佐。”
“臣在!”
“你亲自带人,速去他所说之地,起获‘赤焰雷’,不得有误!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臣遵命!”李佐肃然应道,随即看向地上的黄江,“陛下,此逆贼……”
“不必带回诏狱。”周凌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微微偏过头,侧脸在斑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朕有些事,要在此地,立刻问个清楚。”
李佐目光微动,瞬间明了。
陛下如此急切,不惜在这污秽破败之处亲审,甚至连诏狱的流程都省了,所问之事,必然与那位此刻生死未卜的沈捕快脱不了干系。
他压下心中的疑虑,恭敬垂首:“臣明白!臣即刻去办!”随即,他不再有片刻停留,挥手带着大部分御林军迅速撤离破屋,只留两名心腹在远处警戒,将空间彻底留给了天子。
破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黄江因疼痛和恐惧而粗重的喘息声。
周凌缓缓移开匕首,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地笼罩在黄江心头。
他垂眸,看着脚下这如同烂泥般的逆贼,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现在,告诉朕。你跟沈芳如,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