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救人心切”、“担心延误”咬得极重,试图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急于立功、略显莽撞的忠臣。
周凌闻言,非但没有被说服,反而朝她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调侃:“沈捕快对公务还真是……殚精竭虑。只是,”他目光扫过这暧昧的环境,最终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语速放缓,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在这等地方‘办公’,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芳如脸颊微热,被他话里的暗示气得咬牙,却不得不按捺:“陛下!事急从权!此地鱼龙混杂,正是隐匿行踪的上选。若陛下觉得此地不堪,岂不正说明臣女选择无误?”
“好一个事急从权,”周凌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沈捕快为了‘公务’,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什么……人都敢单独见。”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转,带着审视,“这份胆色,朕该赞赏,还是该怀疑?”
“陛下若是怀疑,臣女此刻便可卸职待查!”芳如被他步步紧逼的态势激得有些恼了,微微扬起下巴,“只是不知,若因陛下的猜疑延误了追查‘赤焰雷’,这责任该由谁来负?”
“呵,”周凌又靠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危险的亲昵,“牙尖嘴利。沈芳如,你总是有道理。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你最好祈祷,你的道理,能说服朕。”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暗流汹涌。一个带着帝王的审视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一个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倔强与不甘。
最终,周凌率先移开视线,转向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黄江,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硬与威严:“黄江,朕的耐心有限。说,‘赤焰雷’埋在何处?”
黄江虽吓得浑身发抖,却紧闭双眼,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李佐见状,上前一步,手已按在刀柄之上,杀气凛然。
周凌却摆了摆手,阻止了李佐。
他踱步到黄江面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人心上:“说出来,朕可留你一个全尸,或许……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若不然,诏狱里的三百六十五道刑罚,朕不介意让你一一尝遍。届时,你会求着朕听你说。”
威逼利诱,恩威并施。帝王心术,展现得淋漓尽致。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黄江粗重恐惧的喘息声。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却越过周凌,死死盯住后方的芳如,嘶声道:“呸!狗皇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套话,做梦!”
他咬紧牙关,竟是真的打算硬扛到底。
芳如心中警铃大作。
她瞬间明白了黄江的打算,他仍以为她是白阳会安插的卧底,意图刺杀皇帝!
此刻他拼死守住秘密,既是出于对白阳会的忠诚,更是为了保护她这个“自己人”!
他认定只要他不开口,她的身份就不会暴露。
这误会简直要命!
绝不能让黄江落在周凌手里!
诏狱的酷刑之下,没有人能守住秘密。一旦黄江熬不住刑,供出她曾讨要毒药企图弑君,那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也绝不能放黄江逃走。“赤焰雷”如同悬在京城百姓头顶的利剑,若不拆除,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间,芳如做出了决断。
她必须掌控与黄江对话的主动权!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周凌道:“陛下,此等亡命之徒,寻常威逼利诱恐怕难以奏效。他方才似乎……更愿意与臣女交谈。或许,让臣女试着与他沟通,能有所突破?”
她语气谨慎,带着为国分忧的恳切,将自己摆在为君解忧的位置上。
周凌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焦急,也看到了她试图掩饰的某种决心。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竟意外地没有反对。
“哦?沈捕快愿意为朕分忧?”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后退了几步,示意李佐等人也稍作退后,将空间留了出来,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观察,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那朕,便拭目以待。”
压力瞬间给到了芳如。
她走到黄江面前,挡住周凌探究的视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道:“黄香主!你糊涂!硬扛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黄江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同样压低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姑娘!你别管我!快走!我黄江烂命一条,死不足惜,绝不能连累你!狗皇帝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 他果然还在试图保护她。
芳如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不得不配合演戏,同时要引导他说出关键信息。
她眉头紧锁,语气带着责备与急切:“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赤焰雷’若引爆,多少兄弟、多少无辜百姓会陪葬?!你这是在帮会里立下大功,还是成为千古罪人?!”
她刻意将“兄弟”和“百姓”混在一起,试图触动他。
黄江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所动摇,但随即又坚定起来:“会中自有安排!姑娘,你的任务更重要!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他依旧守口如瓶,反而催促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芳如心急如焚,知道常规劝说无用。她必须兵行险着。
她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神秘的暗示:“黄香主,你信我。告诉我‘赤焰雷’的位置,我自有办法……或许能两全。” 她的话语模糊,却给了黄江一线希望,或许这位深得皇帝“信任”的卧底,真有办法既保全秘密,又救他性命?
黄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和疑惑,他看着芳如,似乎在权衡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芳如见他有所松动,立刻趁热打铁,用气声几乎耳语般追问:“‘赤焰雷'……到底都埋在哪里?说出来,我们才能想办法!”
黄江眼中挣扎更甚,但求生的本能和对组织的忠诚仍在激烈交锋。
他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回道:“不能说……姑娘,我若说了,对那狗皇帝就没了价值,他立刻就会杀了我!我绝不会说!他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这是最好的机会,你快想办法救我出去!我们一起走!”
没错!
芳如脑中灵光一闪,如同黑暗中劈开一道闪电。
黄江的顾虑恰恰点醒了她,只要他吐露出“赤焰雷”的下落,对周凌而言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利用价值。
一个知晓核心机密的逆贼,皇帝绝不会容他活下去。黄江一死,自己曾向他讨要毒药企图弑君的罪行,自然就随着他一同埋入黄土!
就算……就算黄江在死前疯狂反扑,攀咬出她之前的罪行,但只要她能抢先问出“赤焰雷”的下落,立下这解救京城万民于水火的天大功劳,功过相抵之下,或许……或许陛下会网开一面?至少,父亲和表哥受到牵连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更何况,此刻“赤焰雷”的下落,远比隐瞒她个人的弑君罪行重要千倍万倍!
那关系着无数鲜活的生命,关系着京城的存续。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万千百姓于不顾。
这念头如同磐石,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她必须赌一把,先套出情报!
她不再犹豫,趁着周凌等人退开一段距离,注意力似乎并未完全集中在此处的空隙,她凑近黄江,用更加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语气低语:“黄香主,你听我一言,硬闯绝无生路!陛下要的是‘赤焰雷’的消息!只要你肯说出来,证明你的价值,我拼死也会为你争取一线生机!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就在她说话间,黄江被缚在椅背后的双手,正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缓缓扭动。
他早年混迹市井学来的缩骨技巧,加上绳索并非李佐亲自捆绑,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竟让他悄然挣脱了一只手!
芳如全然未觉,仍试图劝说:“告诉我‘赤焰雷’在哪里,我才能......”
突然,黄江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死死盯着芳如,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似的。她眼中那份急于知道“赤焰雷”下落的迫切,那份一再强调要向皇帝“证明价值”的说辞,还有她此刻站在皇帝那一边的立场……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她在套话!
她根本就不是在救他,她是在为狗皇帝套话!
什么白阳会卧底,什么刺杀皇帝,全都是假的!她早就倒戈了!
“你……”黄江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一直在骗我?!”
他的眼神瞬间从挣扎转为彻底的疯狂,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绝望与狠毒。
“不,你听我解释……”芳如心头警铃大作,急忙想要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