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卫踉跄退入:“将军,有人硬闯!”
话音未落,木门被猛地踹开。
逆光而立的阿七手持滴血的短刀,另一手挟持着严德的心腹,目光如淬寒冰般扫过屋内。
“换人。”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严德立即将芳如护在身后:“休想!”
芳如见状,急忙挣脱严德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快步走向阿七,“放人,我跟你走。”
阿七盯着严德,缓缓松开人质,在对方逃离的瞬间,一把将芳如揽到身后。
“我们走。”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直到走出很远,阿七才放缓脚步。
他松开揽着她的手,转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方才那人,是谁?”
芳如别开脸,避开他过于锐利的视线:“故人。”
“故人?”阿七的指尖仍停留在她的下颌,轻轻摩挲着,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能在北狄境内调动侍卫,还穿着夏国将官靴的‘故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是严德将军吧?”
芳如心头一紧,没料到他对夏国军制如此熟悉。
“攀上高枝了。”阿七缓缓收回手,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诮,“有夏国大将军护着你,为你查明真相,自然不需要我这个又老又丑的亡命之徒了。”
他后退半步,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像是要从她眼中找出什么破绽。“方才在屋里,他握着你的手腕时,你并没有立即挣开。”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若不是我闯进去,你是不是就打算跟着他走了?”
“我没有......”芳如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
“没有?”阿七唇边噙着一抹冷笑,“还是说……你选择跟我这个亡命之徒走,是因为舍不得让严将军涉险?毕竟……”他的眼神暗了暗,“某个人说过,我这条烂命,死了也是活该。”
芳如被他这话刺得心头一颤,却还是倔强地扬起下巴:“是又怎样?你本来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我说错了吗?”
阿七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伤。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久到芳如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好,很好。”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我是这样的疯子,那你何必还要跟着?”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衣袂在暮色中翻飞,带着决绝的意味。
“阿七!”芳如急忙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不是说我这条烂命死了活该?那你还跟着做什么?去找你的严将军岂不是更好?”
“我偏要跟着你!”芳如执拗地攥紧他的衣袖,“你答应要帮我查清真相的,想反悔不成?”
她暗自咬牙,这男人虽可恶,却是唯一能助她查明王子死因、阻止战火的关键。若让他就此离去,两国必将兵戎相见。
“反悔?”他冷笑一声,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连性命都不值钱的疯子,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些,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袖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渐深的暮色里,直到月亮升起,才找到一处荒废的牧民小屋。
阿七径直走进里间,竟是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那样缠着芳如,而是自顾自找了处角落躺下。
芳如在外间来回踱步,听着里间毫无动静,终于忍不住掀帘进去。
“你生什么气?”她在黑暗中轻声问道。
“生气?”阿七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我这条烂命,配生气吗?”
“你明明就是在生气。”芳如摸索着走到他身边蹲下,“就因为我说你烂命一条?”
阿七猛地翻身坐起,在月光下直视着她的眼睛:“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那位严将军?他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而我……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芳如被他眼中的认真惊住了。
“怎么没关系?”他逼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他若是此刻出现,说要带你走,你是不是就毫不犹豫地跟他去了?”
“你……”芳如气得站起身,“不可理喻!我若是想跟他走,方才就不会选择你!”
“对,我不可理喻。”他重新躺回去,用后背对着她,“反正我这条命不值钱,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芳如站在原地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竟像个赌气的孩子。
她故意重重地踩着脚步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靴子。
“喂,”她语带讥诮地俯身,“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就因为我见了严德?”
阿七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却故意用更冷的声音回道:“吃醋?我配吗?”
“我看你就是吃醋了。”芳如在他身边坐下,故意凑近他耳边,“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阿七,也会像个闺阁小姐似的使小性子。”
这话显然刺痛了他。
他猛地坐起身,眼神阴沉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躺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中缓慢流淌。
第一日清晨,芳如整理好行囊,却发现阿七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匕首。
“前方有官兵设卡。”他头也不抬,“等两日再走。”
芳如望向远处的官道,只见商队悠闲地通行,并无任何盘查的迹象。
她正要开口,阿七却突然起身,快步出了门。
第二日深夜,万籁俱寂。
芳如听见院门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悄悄推开一道窗缝,看见阿七独自倚在井边,举着酒囊仰头畅饮。
月光如水,勾勒出他仰头时脖颈拉出的优美线条,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沿着喉结的起伏,缓缓没入微敞的衣襟。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望向她的窗口。
芳如慌忙退入阴影,却觉得他灼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薄薄的窗纸。
第三日傍晚,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绯红。
芳如终于在他又要出门时拦住了他。
“我们究竟何时动身?”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急。
阿七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腰间的刀穗。
“急什么?”他抬眼,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听说孤狼马场最近不太平。”
“你分明是在故意拖延。”芳如攥紧衣袖,“若是去晚了,奇拖跑了,或是两国开战……”
“那又如何?”他突然逼近一步,带着淡淡的酒气,“在你心里,这些事都比……”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但眼中翻涌的暗潮已经说明了一切。
芳如怔在原地,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忽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他反常的缘由。
当夜月色格外明亮。
芳如听着隔壁房门开合的声响,待那熟悉的脚步声停在院中,终于推门而出。
阿七正仰头灌着酒,见她出来,举着酒囊的手微微一顿。
“喝这么多,”芳如缓步走近,“是打算醉死在这里?”
他嗤笑一声,酒囊在指尖转动:“反正我这条烂命……”
话未说完,芳如已上前半步,指尖轻轻搭上他持囊的手腕。肌肤相触的刹那,像是有火星落进干草堆,两人俱是一颤。
他的掌心带着酒气的灼热,她的指尖却泛着微凉,冷热交织间,空气都似凝了半分。
她没等他反应,便顺势取过酒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腹。
抬眼时,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她就着他方才喝过的位置,仰头轻轻饮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有几滴从唇角溢出,顺着她白皙细腻的脖颈缓缓滑落,在月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够烈。”她将酒囊丢还给他,眼波流转间,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手背,“不过……还比不上你。”
阿七接住酒囊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垂眸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盛着月光,却又藏着翻涌的暗潮,像要将人吸进去。
下一瞬,他忽然上前一步,温热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左手扣住她的后颈,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擦过她唇角残留的酒渍,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让她心跳骤然失序。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酒气的沙哑,喷在她的耳廓上,惹得她指尖发麻。
“当然知道。”芳如非但没退,反而顺势贴近半步,胸口几乎贴上他的手臂。
右手轻轻勾起他衣襟的系带,指尖在那根素色丝带上轻轻摩挲,“我在勾·引一个……故意拖延行程的混蛋。”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酒后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