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枝第三次尝试忽略掉他们的视线,依旧是失败,她深吸口气,索性妥协地开始清洗画笔。
裴宴赫常年陪她写生,知道她这是要收工的意思,可她画板上的画才只完成一半。
他蹙了下眉,问:“怎么不画了?”
蒋迟南顿时站直身,嘴比脑子快道:“不会是——”
沈以枝眼尾瞪他一眼,反应过来,蒋迟南生生将后半段给咽了下去。
第54章
蒋迟南顶着某侧灼人的视线,硬着头皮原道:“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
阿枝不想让裴宴赫知道那自有她的道理。
他真该自己嘴上把锁。
沈以枝面不改色收着颜料盘,淡然道:“不是,没手感了。”
裴宴赫拧了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种感觉又说不上来。
念头仅在脑海里闪过一秒。
沈以枝就把画板递了过来,“拿不动。”
裴宴赫思绪被打断,目光扫过她自然而然递上来的画板,接到手中。
以往的每一次,二人出来写生,画板都会出现在他手里。
曾经家里长辈还开玩笑说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孩子早恋呢,干什么都一块,拿东西也裴山山那小子拿。”
这倒让蒋迟南显得有些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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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前一后出了观鹿亭。
沈以枝画了一天见没别的活动,就打算回房间休息。
裴宴赫跟蒋迟南将她送到房间门口。
沈以枝从裴宴赫手中接过画板,眼中不禁泛起困倦的泪花,开着条门缝,恹恹留下一句。
“午安。”
裴宴赫“嗯”了一声,“午安。”
一旁的蒋迟南刚想接上一句,“啪”一声,门就被无情地关上了。
身侧投递过来某位少爷的视线带着点玩味。
蒋迟南嘴角的弧度降下来,若无其事地撩了下被门风吹乱的卷毛,淡定轻笑一声。
“裴少爷,有些东西论的可不是时间的长短,所以既然是朋友的关系,那保持点距离才是最好的。”
他能这般有恃无恐的说出这番话,就是笃定沈以枝跟裴宴赫没可能。
形影不离十几年,要是会在一起那早在一起了,哪还有其他人的事。
“就算我跟她没关系,”裴宴赫上下扫了他一眼,唇角淡扯,“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说话?”
前两次见多了他在沈以枝面前的平静,以为这少爷脾气还不错。
原来都是带有特殊性的。
这还是蒋迟南第一次真切感知到,这少爷身上那来自上位者的压迫与睥睨。
就像是生活丰盈无欲无求的人,陡然有了蓬勃的野心。
“话是这么说,”蒋迟南莞尔一笑,“但守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裴宴赫低嗤了一声,眉眼间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压,“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两人仍站在沈以枝门前,同时默契的中止了战争,抬脚往外走。
其实蒋迟南是不太想跟裴宴赫同行的,偏偏命运弄人。
入住山庄的vip客户住的都是独栋平层,散落于各个山脚。
要下山往另一处,那只有一条路。
他只能被迫与算半个情敌的人同行。
蒋迟南落后他两步,实在是性子耐不住寂寞,没忍住冲着他背影搭腔道:“欸,阿枝在英国跟我提过你。”
裴宴赫垂着眸,面色冷淡,“她没提过你。”
真是话题终结者。
蒋迟南也不恼,接着自己的话题往下,“她说你从小到大都是她的跟屁虫,她走哪你跟哪,关键还嘴硬爱跟她拌嘴,所以她很喜欢逗你。”
裴宴赫倏地停下脚步,蒋迟南差点没反应过来,撞他身上。
就见他转过头,淡然道了句,“她跟你说错了一句话。”
蒋迟南皱眉,“哪句话?”
裴宴赫扯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平如止水道:“最后一句。”
“不是“逗”,是她很喜欢我。”
蒋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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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以枝这一觉睡得有些过头,起来时昏昏沉沉的,坐在床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胃有些空,她起身在房间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能临时填饱肚子的。
索性换了套衣服,出门觅食。
刚一拉开门,差点儿站门边的黑影吓一跳。
裴宴赫斜靠着门框,垂着头,百无聊赖把玩着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微弱的电子光映的他五官立体,模样有几分散漫。
听见动静,他抬了下眼皮,问:“醒了?”
连小游戏都玩上了,这怕是等了有一会儿。
沈以枝视线划过他手机屏幕,又落到他脸上,因着他弯腿弓背的姿态,竟平视对上了他似点漆的眸子。
她说:“找我有事?”
裴宴赫摁灭手机揣进兜里,身子站直,瞬间比她半头,语气不冷不热。
“睡醒了就吃饭去吧。”
他转身下台阶。
沈以枝跟上去,清亮的眼眸划过一丝狡黠,“裴山山,等我这么久,不会就为了跟我吃饭吧?”
破天荒的裴宴赫没有反驳,极为坦荡地“嗯”了一声,“你睡醒饿了不也得找我陪你吃饭?”
反正都要找他,不如他提前等她睡醒。
总归也是几局游戏的时间。
闻言,沈以枝歪了下头,“除了你,我还可以找心语,蒋迟南,二火,商队啊。”
除了他,她还有其他的选择。
无人察觉的,每说出一个人名。
前头裴宴赫的脸色便黑了几分,直到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他脚步顿下,转过身,强势地横挡在她面前。
沈以枝措不及防,隔着一手臂的距离堪堪停住,她撩了下夜风拂到脸上的发丝,疑惑,“怎么不走了?”
裴宴赫朝她走了一步,距离被缩短至一拳,近到垂眸便能看见她澄澈眸中昏黄路灯照亮的他的倒影。
他一字一句重复道:“不找我,你也会找其他人?”
沈以枝莫名嗅到股危险的气息,只不过迟钝的她,并未在意,只是坦然答:“对啊。”
“沈以枝。”
裴宴赫低头,连名带姓叫她,薄唇微张,“你觉得我真是做慈善的?”
他其实不太想逼她,连他自己也不确定真正说出口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但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心底的筹码早已不复存在。
他没法再理智。
他对她的妄念已经到了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再次开口,嗓音透着微哑,“在你心中,陈烬炀他们是你什么人?”
沈以枝不明白为何他突然问这些,还是依旧答着,“朋友,家人。”
裴宴赫喉结上下滚动,追问,“那我呢?”
第55章
这个问题其实不太好回答。
甚至可以说,她有点答不上来。
家人,好像太过亲密。
朋友,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沈以枝抿了下唇,眼眸中闪过犹豫,“这问题一定要回答?”
裴宴赫没打算给她退路,抛了个问题给她,“你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吗?”
跑题跑的好像远了点。
沈以枝蹙了下眉,“我们不是要去吃饭,为什么要聊这些?”
裴宴赫沉默了会儿,周围夜色黑的越发浓稠,像是团抹不开的墨,
良久,夜风悄然拂过一阵叹息,似是妥协。
“算了,走吧。”
难得的二人一路无言到了餐厅。
沈以枝找了个夜景最好的座位坐下,隔着落地窗,她仔细端详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在京都城区可看不到这样的月色。
裴宴赫点完菜递还菜单给服务员,目光落到她清绝的侧脸上,皮肤冷白,唇不点而红,乌发自然带卷披散在腰后。
偏幽蓝的天空点缀在她身上,使她像是灼热火圈最外层的蓝色火焰,漂亮而又最危险。
他问:“喜欢?”
沈以枝漫不经心地回:“当然,在京都可看不见这样的星空。”
许是裴宴赫主动打破了刚才一路安静的僵局。
她这才想起问:“刚才为什么突然问我那个问题?”
“裴山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以枝微眯着眼,带着审视的目光,欲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裴宴赫不答反问,“想知道?”
沈以枝重重地点了下头,但又怕显得太刻意,“还行,不过无聊可以说来听听。”
“那你仔细想想我的问题。”裴宴赫抿了口茶,另一只手轻点着桌面,葱白的指尖被光照的玉瓷。
他的问题?
沈以枝果真仔细回忆了一番,耳边自动弹出那句——
“你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吗?”
感情?
什么感情?
对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