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是治不好，也不是治得好，而是一句很难说。
沈以枝似是明白点什么，垂眸，“知道了，谢谢。”
在门合上之际。
吴医生又突然出声：“裴总的主要问题还是他自己，他内心深处很抗拒治疗，所以，如果沈小姐你可以的话，试试引导他走出来吧。”
-
回到裴宴赫病房。
雨珠砸在窗户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掩盖了男人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沈以枝站在床边，伸手一点点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此刻，他的体温总算恢复了点，可脸色依旧苍白得不行。
沈以枝眼眶莫名泛红，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酸涩如潮水涌来，止不住得心疼。
耳边再度浮现商括珩那句——“他隐瞒得很好，他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事我们都不知道。”
现在她终于懂得了，她隐瞒自己手伤时裴宴赫的心情。
亲身体验后，才发现原来心真的会痛。
她没法怪罪他为什么不告知他人。
她能做的只有自责。
第125章
裴宴赫醒来是在第二天清晨。
沈以枝人还在睡梦中，总觉发尾被人缠了松，松了缠，不轻不重地掀起阵痒意。
她迷迷糊糊去捂脑袋。
却听见头顶响起一声轻笑。
“还睡？”
足足反应了有半分钟。
沈以枝才猛地睁眼，抬起头，结果起太猛，脖子差点扭到。
她脑袋倾在一侧，吃痛一声，脸都皱巴成一团。
裴宴赫伸手去揉她后颈，蹙眉问：“昨晚怎么趴在床边睡？”
依旧是熟悉的力道，疼痛很快被缓解。沈以枝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委屈嘟囔道。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拽着我的手腕不放。”
她原本打算去旁边陪护椅睡，结果他力道攥得极紧，死活掰不开的那种，所以只好趴在床头睡了。
没忍住又嘀咕一句：“睡着了都没忘记扯着给我手按摩，你可真称职。”
裴宴赫靠坐在病床上，身子自然高她一截，俯睨她一眼，“又小声嘀咕我什么？”
“没什么。”沈以枝感觉脖子没那么酸了，尝试着转了转，确定没什么问题，正面看着裴宴赫，肃色道。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裴宴赫双手环胸，嘴角莫名噙着点笑，慢悠悠摇头。
外面还在下雨，只不过相比昨天要小很多，连绵不断的阴雨。
沈以枝瞥了眼窗外，“下雨了，要不要拉窗帘？”
说完，她就要起身走去窗边。
裴宴赫拉住她手腕，淡声道：“不用。你在的话，好像不会有什么反应。”
沈以枝重新坐回去，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为什么？”
创伤后应激障碍还分情况？
裴宴赫垂眸，“或许是，你把十岁那年的我带出了那个潮湿的雨季。”
而后每一天，他的世界，只要有她在，只剩明媚的晴天。
沈以枝眨了下眼，认真道：“可医生说，你的情况要治好，很难说。”
裴宴赫不以为意：“那估计这是个庸医。”
沈以枝：“……”
好歹人医生还十分有职业操守的保护你隐私呢。
沈以枝还想再说什么，裴宴赫就已打断她。
“既然没事就去洗漱下，准备吃早餐吧。”
他在逃避。
沈以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
送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烬炀跟商括珩。
两人一人提一大袋子东西放到用餐桌，塑料打包盒很快摆满整个长桌。
裴宴赫刚洗完，从病房浴室走出来，擦着半干的头走到跟前，冷不丁道。
“无良商家摆地摊呢？摆这么多。”
陈烬炀：“……”
商括珩：“……”
亏他们俩还大老远给他打包过来，结果就得他这么一句。
陈烬炀白他一眼，转头对沈以枝说：“枝，你吃，别给他剩。”
沈以枝咽了口唾沫。她就算有十个胃也吃不下这么一大桌东西啊。
裴宴赫坐到沈以枝身侧，顺手拿起筷子，“她就算是头猪，都吃不下这么多。”
“……”
沈以枝瞪他眼，“你才是猪呢。”
仍是不解气，把他手里的筷子也抢了过来，饶有兴趣地开始随机挑选早餐。
裴宴赫自顾自又新拿一双，嘴角溺宠地笑是怎么也藏不住。
见熟悉的不能再熟的熟人谈恋爱，陈烬炀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没忍住搓了搓胳膊。
太诡异了，这种感觉。
一侧商括珩就显得淡定很多，他在单人沙发处坐下，问裴宴赫：“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
窗外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裴宴赫头都没抬，“等雨停。”
沈以枝夹水晶饺的手一顿。
商括珩跟陈烬炀也是面面相觑。
四个人相处二十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多少心里都有个底。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谁都默契的没有问缘由。
却又忍不住担心，频频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三道灼热的目光，跟交响曲一样，交叉着传递过来。
明明一句话没说，却又好像吵得不行。
裴宴赫放下筷子，往后一靠，扫视他们一圈，好整以暇道：“想问什么？”
陈烬炀跟商括珩十分识趣没有说话，同时将目光移到沈以枝身上。
沈以枝了然，只是淡声道：“你们问吧。”
她还没想好问什么，或者说她还没想好怎么引导裴宴赫走出来。
十岁那年她靠叽叽喳喳把他带出来，带出的也仅仅是半只脚，要彻底走出来，还得弄清缘由。
陈烬炀倚靠在病床边，盯着裴宴赫问：“你这些年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裴宴赫“嗯”了一声，不见任何情绪外泄。
商括珩拧眉：“没效果？”
裴宴赫垂着眼，薄唇轻扯：“有效果我也不会在这儿。”
这说的倒也是。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也只知道裴宴赫最初畏惧下雨天的是在十岁那年，也正是那年裴宴赫母亲去世那年。
可具体原因，其中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
问当事人，无非是往他伤口上再插一刀。
所以三人商量好，各回各家，各问各妈。
-
沈以枝找了个借口从医院出来，回明景湾。
刚进院里，就见谈蕙雅女士美滋滋地在刷手机，嘴角是敛不住地笑容。
“妈咪，你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沈以枝上前亲呢挽住她手臂。
谈蕙雅把手机页面展示给她看，“你画展设计办得很好，很多妈咪的圈内好友都来夸你呢。”
沈以枝随意扫了两眼，笑盈盈，“那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就你会说话。”谈蕙雅刮了下她的鼻尖，倏地纳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展厅的事忙完了？”
他们还不知道裴宴赫住院这事。
沈以枝也没打算说，随口胡诌：“展厅有程珠菡，我放心。”
顿了下，她继续道：“妈咪，我有件事想问你。”
谈蕙雅收起手机，温柔地看着她：“你问。”
沈以枝斟酌了一番用词，才问道：“我想知道裴宴赫十岁那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跟温姨突然去世……有关吗？”
第126章
谈蕙雅先是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以枝大脑飞速运转，“就……突然好奇。”
“这件事还是不要好奇的好。”谈蕙雅拍拍她的手背，说得很委婉。
沈以枝既然来问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妈咪你跟我说说吧。”
生怕撬不开她嘴，还往严重点说了句：“这可是事关裴山山心理健康！妈咪，你就告诉我吧。”
谈蕙雅脸色骤变，“小赫出事了？”
沈以枝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去医院的架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就好。
谈蕙雅松了口气，望着雨过后的蔚蓝天空好一会儿，牵着沈以枝坐到庭院里。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温和道：“妈咪只说一遍，好好听。”
沈以枝双手撑着下颌，一脸认真的表情，小鸡啄米般点头。
谈蕙雅缓缓道来：“小赫十岁那年，也就是那年你温姨正好怀上二胎。”
刚听个开口，沈以枝就怔了下。原来裴宴赫还有个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别走神。”谈蕙雅点了下她的额头。
沈以枝吃痛一声，“知道啦，我有在听。”
谈蕙雅接着道：“但也是因为这个二胎，你温姨才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