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真是佩服萧邺那小子,还真被那小子说中了,在公堂上,他们根本不是安陆侯的对手。
刘伯对大理寺卿道:“大人,我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大人还忘了一人,那便是已经认罪的工部司郎中,他也经历了十七年前通天楼倒塌。”
安陆侯
皱眉,这才注意到这个说话的人,锐利的目光宛如把利剑要将他活活砍死。
大理寺卿恍然大悟,将安陆侯扣在大理寺,他立即去了牢中审问。
十七年前的卷宗记载:
工部司郎中沈宴之年纪轻轻便得帝王的青睐,有望迁升工部侍郎,工部司员外郎的资历被沈宴之老,却屈居副手,眼看着沈宴之即将升迁,他心有怨恨,于是从中作梗,设计了通天楼塌,栽赃嫁祸给沈宴之。
这一局本是天衣无缝,但沈宴之根据指向他的罪证一条条临危辩驳,洗清了嫌疑,追查到的新证据指向工部司员外郎。东窗事发,工部司员外郎认了罪。
而现在的工部司郎中,是当年的工部司员外郎主事。
工部司郎中万万没想到连安陆侯都查到了,这次的旧案重审有点名堂。
他坦言道:“当年是安陆侯找上的员外郎,利用员外郎的私心,再收买无数将作监匠,一起栽赃到沈宴之沈大人身上。其实在安陆侯找上员外郎的时候,沈大人就察觉木材有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员外郎将罪责认了下来,通天楼塌是他一手布局,他嫉妒沈宴之,嫁祸给了沈宴之。”
“这件事我当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当上了工部司员外郎,又升迁到现在的工部司郎中,我才渐渐知道了原因。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工部尚书授意的,他偷换木材,大贪特贪,将替罪羊一推,独善其身。后来,他拉拢我,用金钱引诱,谁会跟大把大把银子过不去呢,这些年贪污出来的银子我们四六分。”
大理寺卿道:“工部尚书昨夜溺水而亡。”
“什么?!”工部司郎中震惊,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死呢?”
大理寺卿进宫汇报案情,武成帝脸上辨不出喜怒,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证据确凿,依照律法该如何便如何。”
“工部尚书是溺亡,还是被灭了口,你好好查查,朕要的是结果。”
大理寺卿一凝,回道:“臣明白。”
他退出殿中,这证据能定安陆侯的罪,却也不能定罪。
……
幽暗大牢。
光线从一扇小窗照入监狱,安陆侯立在窗下,抬头看向那一小方光亮。想他戎马半生,几月前风光回京,转眼便下了大狱。
狱中响起脚步声,萧邺提着食盒而来,安陆侯皱眉,他太清楚这个逆子了,“你来看老子的笑话。”
“我来给侯爷送饭。”萧邺将食盒给狱卒。
铁链紧紧锁住牢门,狱卒拿出丰盛的饭菜放进牢里。
大鱼大肉都有,安陆侯气得火大,一脚提开那几盘菜,隔着铁栏杆,狠狠指向萧邺,“你给你老子送断头饭?”
安陆侯怒火中烧,“老子还死不了呢!本侯战功赫赫,随便两个军功就能把这罪抵了。”
萧邺站在牢狱外,道:“侯爷戎马半生,战功赫赫,侯爷放心,作儿子的一定在外面帮您,儿子已经召集了您在朝中的好友,为您求情。一封奏折不够,就两封。”
安陆侯怒气稍缓,须臾间意识到什么,厉眼瞪向萧邺,“你个逆子!你这是要害老子!”
自古以来做臣子的最怕功高盖主,安陆侯想揍死这逆子的心都有了,他抓住铁笼,手往前伸去,就是抓不到那逆子,气得他面目狰狞。
萧邺在远处看着他,面色冷淡,道:“侯爷何必如此动怒,儿子这就出去为您请命。”
他转身之际眼底滑过一抹狠戾,隐在光影下的面容同样露出厉色,径直离开潮湿逼仄的甬道。
安陆侯面目狰狞,怒斥道:“逆子!逆子!逆子!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临近冬至,纷纷扬扬的雪落下,宫城里白茫茫一片,越发肃穆。
替安陆侯求情的折子雪花般递来,武成帝都扔到了一旁。
真是患难见真情啊,这一个两个都在求情。
福公公进殿通禀,“陛下,羽林中郎将在殿外求见。”
武成帝倚着龙椅,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传。”
福公公去殿外请人,萧邺踩着台阶上的积雪,在殿外掸了掸朝服上的雪,进了殿中。
萧邺跪下,道:“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成帝随手拿起一封奏折,又扔到御案上,“瞧瞧,这都是给你爹求情的折子,竟还跟朕论起了功过。”
武成帝语气不急不躁,不怒不喜,“你又是要如何给你爹求请?”
萧邺道:“臣不是来求情的,臣是来求陛下给安陆侯定罪,即刻问斩,以告无数匠人的亡魂。”
武成帝身子微倾,“哦?”
“功是功,过是过,若事事都能功过相抵,那臣先立下几个功劳,再行坏事,如此也能逍遥法外,那律法何在?正因为侯爷立下汗马功劳,功绩赫赫,才更应该秉公办理,如此才不会寒了百姓的心。”
萧邺恳请道:“请陛下降罪安陆侯!”
武成帝望向跪地的那男子,“你倒是个大义灭亲的好孩子。”
半晌,武成帝吩咐道:“来人,去牢中赐酒。”
“喏。”
福公公领口谕退出紫宸殿。他跟在帝王身边多年,安陆侯即便是今朝不死,往后也会有其他罪名,生死不过是帝王朱笔一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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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阴沉的天,这日终于放晴了。
南州的冬天比京城暖和,都已是腊月中下旬了,没下过一场雪。
福圆客栈的老板娘在客栈门口左等右等,总算是看见了街上熟悉的身影,男人个高,在人群中最是出挑,一身浅青色官服勾勒出宽肩窄腰,腰别佩刀,鬓若刀裁,眉宇间尽是凌厉。
老板娘迎了过去,小声道:“赵县尉,你总算是来了。”
赵牧承眉宇凌厉,问道:“人在哪里?”
“二楼云字号上房。”老板娘带着赵牧承进了客栈,“她还在房间里。”
赵牧承撩袍,跨步上楼梯,“你放心,只要让本县尉知道了踪迹,她就跑不了!”
这两月陆续发生了骗财的事,外地来的姑娘利用美貌接近富商,博取富商的同情后,再狠狠骗取一笔钱财消失不见。
福圆客栈近日就来了这么一位貌美的女子,外地口音,问她在客栈住多久,她没个准信,有时不出去,有时出去了很晚才回来,行踪可疑。
老板娘察觉不对,趁那女子不在时,瞧瞧翻了翻她的房间,在那匣子里发现了好多银子。
貌美女子,外地口音,身有巨款,老板娘越想越不对,这恐怕就是那骗财的女女骗子!
老板娘立即找了本县的县尉来。他们这位赵县尉,以前可是从过军的,从南州司法参军贬下来历练的,了不得得嘞。
屋子里,姝云坐在窗边,望着玉坠子出神。李策借了她五百两银子,姝云从淮南辗转到了南州,可南州有七个郡,一个郡有六七个县城,她不知该去哪里找爹娘,便先在这里落落脚,或许将春节过了才启程去隔壁县城寻寻。
姝云随便找了家客栈落脚,竟发现客栈里有间云字号的房间,和她有缘。
“咚咚。”
突然响起敲门声,姝云敛了思绪,将玉坠放了回去,望向门口,问道:“谁啊?”
老板娘道:“是我,本店给每间房准备了点心,姑娘方便开门吗?”
“来了。”
姝云起身,过去开门,哪知门一打开,陌生男子架了刀在她脖子上,一言不发将她抵在门上。
姝云脖颈架了刀,背抵着门板,撞得生疼,她疼得蹙眉轻嘶,蹙眉间,那巴掌大的脸尽显楚楚可怜。
果真是魅惑人心的狐狸精。
赵牧承冷声道:“可算是抓到你,跟我回县衙好好交代你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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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赵牧承,文案里男主的义弟
第46章
眼前的陌生男人凶神恶煞,将刀背架在她的脖颈上,对她颇有敌意,姝云被抵得生疼,瞧着他的衣着,应是本县的县尉。
姝云问道:“交代什么?你们弄错了,我不是坏人。”
赵牧承握紧刀柄,横眉竖眼看她,“被抓去公堂的人,都嚷嚷着没罪没错,审一审什么都招了。”
赵牧承态度坚决,认定了她就是坏人,姝云百口莫辩,冰凉的刀背贴在脖颈,她不敢乱动,“大人要抓我去公堂,敢问我犯了什么事?空口无凭
便胡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伶牙俐齿。赵牧承道:“那我问你,你是何方人士?来本县作甚?将过所拿来给本县尉看看。”
赵牧承慢慢收了刀,姝云的脖颈顿时轻松了,“我是淮南人,来南州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