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雾心软了,吸吸鼻子抱住他,轻轻嗯了声。
事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沉默了好久,丞熠亲亲郁雾额头,一下一下抚背,嗓音喑哑悦耳。
“不可以对我说分开的话,没有下次。”
鼻翼全是他身上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郁雾把脸埋得更深,不说话。
丞熠掐了她腰间一把,激得郁雾黏腻嘤咛一声。
头顶传来一记无可奈何的叹息。
丞熠继续一下一下抚她背,语调疲倦沙哑:“我知道。”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害怕进入一段新的关系,害怕失去,所以建立起一道高高的墙,减少对他人的依赖和信任,不主动不付出。”
郁雾眼睫颤动,指尖蜷缩。
“你总是习惯用假面掩盖真心,喜欢用逃避和搞砸一切来进行自我保护。”
他低头,亲亲她眼睛,眼神真挚,抓着她手贴在心脏位置,那里还在激烈跳动。
“我会证明我的真心。”
郁雾望着他,脑子一热问:“你爱我吗?”
没能等到预想的答案,丞熠耳朵微微发红,紧紧抱着她。
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天天把情爱挂在嘴上特别丢人。
郁雾靠在他胸腔,唇角慢慢翘起,“小一,你是害羞了吗?”
半晌,头顶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郁雾抱着他,仿佛触摸到了幸福的实体。全身血液微微发热,有一种活在套子里的人终于要破茧成蝶的感觉。
“小一,给我点时间。”
给我一点时间,战胜我的恐惧,克服我的拧巴。
丞熠摸摸她脑袋,说了句好。
事后的发展完全失控。
那晚两个人喝了薄酒,从床上到地毯,从地毯到落地窗,厨房,书桌,再到淋浴间抵死角斗。两个人都不知道累,深深迷恋渴望彼此。
*
今天是七月最后一天。
午后热烈阳光斜斜切进室内,甜品店空气中盈满甜腻奶油香气。桌上陶瓷花瓶插着沾着水珠的新鲜芍药,窗外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咖啡机发出轻微嗡鸣声,在空气里织成慵懒又温柔的网。
“.....我没想到他能接受我的拧巴,愿意包容我的不完美。后来我还是买了套情侣睡衣送给他。”郁雾撑着脑袋,给昝雅讲这段时间的烦恼。
昝雅坐在桌对面,唇角含笑,递给郁雾一杯橙汁润润嗓,顺便问:“裙子真好看,哪个牌子的?”
郁雾不好意思笑笑,低头看自己掐腰鱼骨胸衣,“丞熠找设计师设计的,只有一件,你要喜欢待会和我一起回家,随便挑。”
昝雅撇撇嘴,揶揄她:“还是算了吧,你家现在可不方便了,可别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雅雅!”郁雾羞得脸色微红,大喊:“你怎么能这样!”
昝雅嗤嗤地笑,笑够了才对郁雾柔柔开口:“真好,我觉得你变了。”
郁雾不解:“嗯?”
昝雅:“以前的你只是看起来好相处,但是真的想靠近总有一段真空区域。现在你更加随性了。”
“你提到他时,嘴角不自觉在笑。”
“还有,你变胖了一点点。”
郁雾大惊,连忙拿出镜子比照。
昝雅阻止她,“不是啦,就是更加匀称了,更好看了。”
郁雾心定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她低头喝橙汁,眼睫低垂,半晌低低道。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也想试着勇敢一次。”
“可我还是不敢。”
郁雾低下头,指尖一下一下扣着玻璃杯壁突出的花纹,神情染上一层落寞,“那样的经历,真的太痛了。”
“性太简单,爱太复杂。”
“我害怕付出真心之后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我又会成为一个笑话。可是最初的我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我,因为别人对我的一点点好,我就可以豁出一切真心。现在的我畏手畏脚,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可是我改不了。”
“要是早几年遇见他就好了,我不会有这么多犹豫。”
“我知道,一点愚勇就可以。”
“.....可我就是没有。”
“......真心是可以演出来的。”
她活着就靠那么一丁点强撑,再次跌倒,就真的爬不起来了。
大概五秒左右的无言以对后,昝雅握住郁雾的手,给予她支持。
“没事的,没有人是完美的。”她安慰。
“如果真的有人接受我的拧巴纠结,愿意一次一次被我推开又抱紧我,我想我会哭的。”
“如果他真的足够坚定,而我眼前又只有这么一条路,我可能会接受他。”她对着昝雅抿唇笑,“我也想勇敢一次。”
这时的郁雾仍然太年轻,天真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殊不知上帝才是最好的编剧。当命运洪流席卷而来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她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彻底吞没。
*
和好友昝雅明确心意后,郁雾也试着对丞熠开始一点点付出。
比如在情事后,郁雾会小口小口呼吸调整自己,然后抱着他小声说:“我喜欢你。”
丞熠一愣,漆黑冷邃的瞳孔像是一瞬间点亮,黑熠熠的如同宝石。他会付出更大的热情来表达自己,而郁雾不得不被迫卷入其中。讲不清的复杂情绪,安心地错杂地交缠,亲密强烈昭示存在感。
她再也没有那种飘忽云端的感觉,每一天都是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她觉得上天还是垂怜她的,丞熠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是一个推不开的恋人。
她也要改变自己,试着去勇敢一次。
*
酷暑的夏日大地仿佛蒸笼一般往上冒热气,到了晚上才有几丝凉爽的风。
郁雾坐在餐厅二楼的外置餐位,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敲字。
才送走客户,她必须把关键要点记下来。
全部记录完毕,郁雾敲了敲酸掉的脖子,抬起头来。
猝不及防,看到柯延臣冲她迎面而来,漆黑的瞳孔暗暗幽幽。
郁雾一愣。
柯延臣挺拔矜贵身姿走了过来,眉目平静拉开椅子,发出轻声的噪音,他坐了下来,脊背松弛靠在椅背,眼神晦涩,欲言又止。
很久没见他了,他气质桀骜,衣袖微往上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视线交汇,呼吸一滞。
暗寂的对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四周遥遥传来喧嚣的车水马龙声,浅浅交谈人声。
很难形容郁雾的心境,饱胀的酸涩,又紧又挤,很想说点什么,然而却无言。
无言。
只剩无言。
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沉默以后,柯延臣率先出口,语调沙哑:“最近好吗?”
郁雾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你呢?”
柯延臣漆黑瞳孔睨着她,缓慢摇头。
夜风泛着凉意,徐徐吹过,郁雾低头撩了撩耳边碎发,不看他,不再打算回话。
“我听城北的说,你和丞熠在交往?”柯延臣问。
郁雾抬起头看他,淡淡的光影覆盖在男人深邃面容上,那张十足攻击性的浓颜脸却隐隐带了一丝颓。
风又吹乱她的头发,她一边撩发,一边徐徐开口:“还不算,但是应该快了。”
柯延臣垂下眼梢,一下一下把玩手里的银质打火机,啪嗒啪嗒震在郁雾神经腺体上。
“我分手了。”
这个事实不啻于惊雷,直直劈在郁雾脑仁上。
她抬起头,注视他,微微惊讶。
“我现在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就像是一个漂亮没有灵魂的洋娃娃,在我面前撒撒娇,我就应该喜欢她。”
郁雾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气氛僵持,柯延臣没有说话,直直睨着她,明显还有话。
“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蠢,弄丢了才会知道有多痛。”他唇线拉长,低头自嘲一笑,对上她的视线。
“郁子,你很特别。”
夜风再次吹乱郁雾耳边碎发,而她这次只低着头,艰难呼吸着。
她听懂了。
她听懂了柯延臣话里的潜在意思,胸腔有点赌,心口有点酸。
她看着柯延臣,对上他狭长凉薄眼弧,看着这个贯穿整个少女时代的意中人,这个把血淋淋残酷世界展现给她的负心人,苦笑一声:“命运的安排,有他的道理。”
“我们还会有可能吗?”
心脏的最中心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心口涌现一种莫名的晦涩情绪,不是怨,不是悲,不是恨,而是一种千帆过尽兜兜转转回到起点,无法言喻的,深深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