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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女_清淮晓色【完结】(127)

  “北方四姓凋零,南方世家依旧,只是气焰不及从前嚣张,第一条路更难走通,但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砰!

  烛花爆开。

  室内骤明,旋即骤暗。

  黯淡的烛火轻轻摇摆,映出窗外惨淡的天色。

  乌云黑沉沉压在天边,云层之上轰隆隆雷鸣翻滚,偶尔有一两道灵蛇般的亮光闪过,从云缝中泄下几缕光芒,一闪而逝。

  那道声音平静地说:“掌控整个南方的命脉,就等于掌控了整个南方。”

  什么是命脉?

  “衣、食、住、行。”

  走出客栈,景昭和裴令之闲庭信步走了片刻,察觉到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堆积大片乌云,眼看大雨将至,路旁商贩纷纷收摊。

  裴令之花几个钱买了两把伞,撑开一把递给景昭,说道:“裴氏经营最广的产业是布庄。”

  景昭眨眨眼,说:“裴者,从衣,你们这个产业选的有趣。”

  裴令之失笑:“巧合而已,如与裴家齐名或稍逊的几家,都有广泛经营的产业,总之离不开衣食住行。”

  “其他几家是什么?”

  景昭记得她看过这方面的信息,过目不忘不是说说而已,认真去想也能想起来,但她连日赶路很累,现在根本不想思考。

  裴令之如数家珍:“沈家是酒楼茶庄,杨家是车马客栈。”

  一路行来,住过的客栈不在少数,如果裴氏调动力量抽丝剥茧,只凭裴令之那个与丹阳顾氏有关系的身份,很难彻底隐没行踪。

  杨家下一任家主是杨桢。

  杨桢的妻子是裴令之的姐姐。

  他们在其间有没有发挥作用,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裴令之又数出几家南方的一流世家,以及他们所掌控的产业,然后说道:“以上这些家,共分了一个产业。”

  景昭若有所思,说出答案:“粮庄。”

  人可以不乘车马,不住客栈。

  如果狠得下心,也可以不穿衣服,反正平民全家共享一条裤子的事并不少见。

  但只要是人,就不能不吃饭,除非他们想要绝食。

  粮庄是最重要的产业,当然不能由一家一姓垄断。否则北方朝廷即使拼着南北两线同时开战,也要早下辣手。

  现在南方的各大粮庄,分别由各地最有名望的几个家族掌控,譬如江宁以及丹阳等郡的粮庄,齐朝时景裴二姓共分,大楚立国后,景氏迁居京城,南方的田宅产业大多陆续以赏赐的形式分出去,用以安抚南方世家,但属于景氏的粮庄产业却始终捏在朝廷手中,只是以某种形式交易数次,改头换面,换了一层皮。

  这也是南方除了采风使和内卫之外,朝廷在南方最快捷的消息渠道。

  裴令之说:“是的,不过裴氏的粮庄覆盖范围有限,而且更重要,我不太能插手,倒是布庄更方便些。”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景昭转头一看,只见裴令之那把伞撑到三分之一就卡住,死活无法全部撑开:“坏了?”

  裴令之说:“好像本就是坏的。”

  景昭说:“碰见奸商了,拿来,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裴令之依言交出雨伞,景昭把自己的伞递过去让他撑着,开始鼓捣那把坏伞,信心满满忙活片刻之后,只听咔嚓一声,伞彻底没救了。

  “……”

  裴令之默然无言片刻,说道:“快要下雨了,我们走快些,去布庄避一避。”

  二人加快脚步,穿过空荡无人的街头,只见路上的摊贩跑光了,道路两旁的商铺倒还开着门,只是门可罗雀、空空荡荡。

  “就是那里。”

  话说到一半,裴令之愕然。

  不远处那座布庄足有三层,上首挂着‘明霞’两个大字,只是大门紧闭,牌匾歪斜,门前石阶上一片狼藉,随着狂风吹过卷起菜叶碎木,仔细看还能看见大门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登上石阶,就会发现布庄不仅门板破了,连窗子也破破烂烂,里面一片漆黑,和两旁灯火明亮的商铺截然不同,简直令人疑心它是不是遭了强盗。

  “隔壁明霞布庄?”旁边胭脂铺的掌柜下意识往门外张望一眼:“没有没有,没有搬走,来不及收拾而已。哎呀,这半个月没法开业,不知要损失多少。”

  景昭好奇问道:“怎么回事?”

  店里没有人,胭脂铺掌柜正深感无聊,见景昭追问,索性拿盘瓜子过来,一边嗑着一边说道:“嗨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还能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条街谁不知道,明霞绸布庄后面有人,关系极硬,官差收杂项钱都不敢收他们家,结果前两天忽然来了一群地痞流氓,二话不说冲进去,一番打砸,闹得人心惶惶。”

  “吃,吃。”掌柜把瓜子往景昭面前一推。

  景昭表示感谢,抓起一把瓜子,发现是糖渍玫瑰炒出来的,于是抓在手里,并不去吃:“然后呢?”

  掌柜一拍大腿:“哎呀!我们起初以为是碰上乱民了,赶紧命人去官署报案,一条街的伙计都抄着桌椅板凳,准备跟他们搏斗来着。结果,那群人砸完明霞之后掉头就走,还抢走了许多布,根本没往其他店里来。”

  “对了对了。”掌柜补充道,“官署也是奇了,平日待明霞绸布庄用心,这一次去报案之后,听说官署说的好听,其实根本没用心查,胡乱抓了两个人结案,推三阻四的——大家都说是殃及池鱼,上面神仙斗法,一点衣袖扫到明霞而已,要不然官署为啥不管呢。”

  “吃,吃。”

  景昭又道谢一次,不愿拂了掌柜面子,慢慢嗑了两颗,只听掌柜说:“不过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哎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不管了,反正真是不太平,明霞出事的前一天,城南才有个绣坊着火了,听说烧死了好几个——哎这天干物燥,怎么能不小心火烛呢……”

  告别话痨掌柜,景昭走出门来,说道:“银丝绣坊和你们家有没有关系?”

  裴令之蹙眉不语。

  这就是回答。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同一座城里,与裴氏有关的两处商铺相继出事,任凭谁都不会认为这是意外。

  是谁做的?

  这里是丹阳郡,距离江宁已经不远,又有谁敢这般大胆,直接出手袭击裴氏产业?

  越过两条街,有一个规模不大的饼店,香气浓郁,炉子里正烤着极为酥脆的胡饼。

  裴令之带着景昭走了进去。

  饼店老板熄灭炉子,关上门板,从里面上好门闩,然后来到二人面前,恭敬道:“小人拜见郎君。”

  裴令之侧首,拨开帷帽垂纱透气,问道:“明霞布庄和银丝绣坊,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说道:“是王成干的,他是祥记药坊的大掌柜,就是庐江王家那个祥记药坊。银丝绣坊火起的太奇怪,掌柜没救出来,所以没法查实,打砸明霞布庄的那些地痞就是拿了他的钱。小人打听过,当日报官之后,官署把王成叫走了,后来没继续追究,对外说没有实际证据——应该是王成打点过银子,官署那边又不想掺和进来。”

  桌上的盘子里装着一叠刚烤好的酥饼,里面想必和了蜂蜜,既香又甜。

  景昭没吃晚饭,坦然转向老板:“是用来待客的吗?能不能吃。”

  老板虽不知她的身份,但哪敢怠慢,忙不迭地道:“女郎请,女郎请。”

  于是景昭一心二用,开始品鉴胡饼。

  裴令之蹙眉不语。

  事情不对。

  这里是丹阳。

  某种意义上,以裴氏的控制力度,丹阳郡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等同于裴氏的后花园。即使随着控制力度下降,丹阳的官位已经不能任由裴氏操纵,却依然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庐江王氏地位尚且不稳,又哪里有能力将手伸得这般长,甚至能令官署坐视不理?

  何况,一无怨,二无仇,绣坊布庄和药坊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产业,更不存在直接的威胁,王成为什么要突然下死手?

  刹那间,裴令之几乎立刻想起了另一个庐江王氏的人。

  王悦。

  难道和王悦的死有关?

  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景昭放下啃了一半的胡饼,说道:“不可能。”

  她是主谋,她是凶手,她留下的痕迹远比裴令之要多。

  裴令之充其量算个从犯。

  庐江王氏没道理只追着裴氏报复,以世家行事的风格,和另一个更胜一筹的家族立刻翻脸不是上上之选。

  再说了。

  庐江王氏算什么东西。

  “是不是裴家和庐江王氏有利益争端?”景昭重新捧起比脑袋还大的胡饼,“特别要命的那种。”

  反正不可能是因为王氏想要冲击绸布产业。

  .

  一道门推开了。

  棺木停放在正中的地上,棺中堆满了冰块,簇拥着棺木深处那张比冰还冷、比雪还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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