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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舟漕台_烛影斧生【完结+番外】(56)

  即便今日她死在这里,他也不用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

  黄葭看向他,目光复杂,“我只是一个卒子,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可能清楚。”

  她的声音变得虚弱又沙哑,可见喘气已经不顺畅了。

  薛孟归并未答话,目光越过脚下火盆上的蒙蒙水气,冷冷看了她一眼。

  “现在求饶,晚了。”

  他阔步走过来,坐上了桌案的一角,背后风声不绝如缕,窗户猛烈地震动着。

  薛孟归强硬地抬起她的下颌,逼她直视他。

  “你是什么人,又为谁办事?”

  黄葭面不改色地看向他,知道此刻不说话,只会死得更快。

  “我……是漕运部院的人,担心臬司衙门彻查漕粮案不善,才擅作主张,借了……漕运理刑司的腰牌。”

  她倒不是不想替部院遮掩,可就算她如今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事后薛孟归顺着汛兵营查下去,多半也能猜到是部院。

  薛孟归剑眉斜挑,仿佛并不相信,却顺着她往下说:“好,既然你是来查案的,那都查出了什么?”

  黄葭微微一怔,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故意低下头,让凌乱的发冠散落下来,遮住半张脸,以掩盖此刻的慌乱。

  脑中飞快思索着,若是薛孟归果真与漕粮案有关,那么船上的暗舱便是他要死守的秘密,她据实相告,说不准反而会丧命。

  可若她隐瞒暗舱,那薛孟归只怕更要杀她,他今日着急抓了她,恐怕已经发现了什么。

  薛孟归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即刻追问,看她的样子,恐怕中毒已经很深,倘若再逼得紧,当即就要昏过去。

  黄葭靠着太师椅,仿佛体内的毒已经镇定下来,声音变得很低很低。

  “去之前,有人告诉我,在底仓下面有……有……”

  薛孟归脸色大变,想要追问,却见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黄葭捂着咽喉,想要发出声音却不能,剧烈喘息,浑身颤抖。

  “砰”的一声,身子从太师椅上栽倒下去。

  薛孟归猛地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扶,手又停滞在半空。

  这些菜他给男人吃过,没有给女人吃过,不清楚用量,以往有人吃了,不过就是将死而未死,可她……竟然这么快就毒发了。

  黄葭摔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仿佛已经喘不出气,胸腔猛烈地震动着。

  薛孟归怒火中烧,“明明都快死了,你方才为何不早说?”

  黄葭痛得眼泪止不住地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该死!”

  他骂了一声,把她横抱而起,一脚踹开雅间的门,向楼下飞奔而去。

  出了酒楼,拂面满是飞舞的雪片,大风吹得看不清前路。

  黄葭被扔进马车里。

  风雪溯涌,拖起地上的老叶盘旋而起。

  薛孟归扬鞭,马车在萧瑟的长街上声势浩大地飞驰而过,周围过路人纷纷侧目。

  伴随着剧烈的颠簸,脊背与冷硬的木板相撞,躺在车里的黄葭险些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

  风声萧萧然不止,吹得车上湘帘不住地摇曳。

  她费力地睁开眼,天愈发得黑了,看着头顶昏暗的车厢,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车厢的一侧倒过去。

  大雪漫天,乌云之间连半分天光都没有,马车辙压过去,地上白草被碾进尘土里。

  “薛统领——”一声高呼,自前面传来。

  薛孟归脸色微变,依稀听出是陈九韶的声音。

  第50章 无疾而终 “还以为你能一直处变不惊呢……

  白白茫茫的大雪,马蹄声鞺鞺鞳鞳,落在耳边。

  不过片刻,一驾青帷马车拦在了他面前。

  只见陈九韶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对襟氅衣,可见来得匆忙。

  他下了车,几步走到薛孟归面前,拱手一礼,“薛统领,打扰了。”

  薛孟归清楚他的来意,脸上的笑容稍显客套,语气却很强硬,“薛某不过请了陈参将手下人吃顿酒,参将这么快就找来了。”

  陈九韶低下头,“在下有统管之责,不得不来,还请薛统领将人送回。”

  薛孟归敛住了笑意,“那位小兄弟不胜酒力,没吃了几口就醉了,现下就睡在酒肆里,陈参将是自己去寻她,还是要薛某带路?”

  陈九韶微微皱眉,只看向薛孟归背后的帷幄,风声吹得耳边一阵轰鸣,但那帷幕却掩得很严实。

  他心头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又被他即刻掐灭,黄葭终不过一个弱女子,薛孟归大约也不会为难她。

  陈九韶朝他拱手,“还请薛统领指个路,在下自己去寻便是了。”

  薛孟归随口报了一个地名,而后扬鞭。

  马车向前的刹那,车里传来一道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倒了。

  陈九韶微微一怔,只愣在原地,不敢吭声。

  “要回……回家……”黄葭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胡乱挥手,将马车里的水壶撞倒,瓷器碎裂的清脆声惊醒了两人。

  陈九韶连忙伸出手臂,上前拦住,“薛统领,马车里是汛兵营的人?”

  “哦。”薛孟归脸色有几分不自然,身子后倾,“我吃醉了酒,也有些不记得了,还以为小兄弟尚在酒肆,原来已经上了车。”

  陈九韶将信将疑,“那就请统领把人交给在下。”

  “这么晚了,她又吃醉了酒,送回兵营,腾挪来去也不大方便,不如今夜就由本统领来安置吧。”薛孟归冲他挑眉,“方才你也听到了,人安好,只是醉了而已,难道陈参将还信不过本统领?”

  陈九韶微微一愣,听得黄葭方才确实说了醉话,看来他二人只是寻常吃酒罢了,他又何必跑这么一趟。

  薛孟归比他官大好几级,若是在这些小事上与他起争执,那日后同在一地办差,恐怕于仕途有碍。

  “那就有劳薛统领了。”他躬身一礼。

  车厢里好一阵沉寂。

  风雪静穆,冰霜一地,薛孟归瞥了后车一眼,狭长的眼眸中盛满了讥讽。

  “回……回……”车厢里的人气若游丝,声音覆没在风雪之中。

  陈九韶低头行礼,望着马车过去。

  “砰!”她滚到车厢一边,撞出极大声响,前头的马顿时一惊,马蹄飞扬,直直撞向江边柳树。

  薛孟归瞳孔一缩,急忙勒住缰绳。

  骏马嘶鸣,仰天长啸,马蹄在原地打转,撅起地上白雪纷纷扬扬,正落眼前。

  陈九韶一愣,快步上前,“统领今夜喝了酒,再由车里的人如此闹腾,只怕要闹出人命,还是由在下将人带走吧。”

  薛孟归眸光一暗,原想吊她一炷香的命再处死,可她竟能这样闹腾,只怕到时候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陈九韶,“麻烦了。”

  “酒鬼,还不快滚下来!”陈九韶脸上带笑,向车厢一吼。

  他原本想过去扶人,但她不过吃醉了,无甚要紧,况且她今日与上官吃酒,竟然比上官先醉,还要人家来送,如此没有礼数,也该吃点苦头。

  大雪纷纷落,他在车外等着,见黄葭扶着车厢,踉踉跄跄地从里面走出来。

  说是走,与挪也没有两样。

  苦于没有力气,终于摔了下来,夜色已深,他仔细看去,才发觉她散乱的头发掩住了脸上的大片血腥。

  她衣衫满是污泥,脸色惨白,眼中一派死气沉沉,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握着岸边的一株草,挣扎着挪向前。

  陈九韶吃惊地看向她,快步上前伸手欲搀扶,却被黄葭拒了,“不用。”

  “你……”他皱眉,手僵在半空。

  黄葭扫了陈九韶一眼,从他身边掠过,拖着步子朝马车走去。

  ……

  雨雪霏霏,积屋上盈寸,入夜未已。

  一个个婢子从黄葭的房舍来来往往。

  “再换一盆药来。”

  黄葭泡在药浴里,脸庞通红,一滴一滴汗珠在额头凝结,朦胧的白气不断蒸腾,烫得根本睁不开眼。

  她中毒已深,现下,身体里的毒素只能靠这样的办法一点一点逼出去。

  周围炭盆上的水汽洒洒然漂浮着,她靠在木桶边,岿然不动。

  或者说,她已经动弹不得了。

  “有几分把握?”

  “中毒太深,错过救治时机,只怕救回来……”

  “说吧。”

  “有损寿数。”大夫低下,脸色灰败。

  黄葭已经泡得麻木,却听得清外面人的谈话,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大雪纷纷落,落在廊前,沸腾的水汽扑往门外,冬至的雪花悄然化开。

  ……

  三日后

  “人醒过来了?”

  陈九韶面色自若,“已经醒了,一醒来就说起了查案子的事。”

  长随点了点头,“漕台也是想先见了人,问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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