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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舟漕台_烛影斧生【完结+番外】(67)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臬司衙门竟让嫌犯给跑了!

  “废物!都是废物!”赵世卿目眦欲裂,抄起眼前的砚台,直直向他砸去。

  衙差赶忙蹲下,砚台摔在了门槛上,“砰”的一声,碎成两半。

  “你还敢躲!”

  赵世卿气不打一处来,跺着脚步朝那个衙差走去。

  一边的师爷急忙把他拦住,“钦差大人,你打他也于事无补啊,眼下最要紧的是将案子结了,把官船修缮好,还有匪寇那里的几百号人,那么多张嘴,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浙江吧,杭州可养不了这么多人。”

  赵世卿深吸几口气,脸色变了又变。

  过了半晌,他肩膀一松,怔怔地走回主座上。

  赵世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败败火,“那你说该怎么办?”

  师爷面上带笑,“等把船修好,您就当着城中百姓的面,把这些人送上船安顿,大家伙知道有您这般的青天大老爷,还不一传十、十传百?”

  赵世卿微微一怔。

  师爷低着头,见他的目光有所松动,接着道:“等到您老美名一传,这点芝麻大小的事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的。”

  赵世卿深深望了他一眼,目光呆滞,低头看着杯盏中的沉底的茶叶,脸上浮出若有若无的笑。

  文过饰非,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

  晨起,雪后寒气刺骨。

  门除积雪未扫,臬司衙门的大门下几乎不能落脚。

  今天是杨育宽出狱的日子,部院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大门外。

  杨育宽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颤巍巍地走出来,抬起头,只见天际黑云叠叠。

  长随站在雪中,打着伞,见他出来,快步上前扶住。

  杨育宽身上虚汗淋漓,面色通红,像是还有高热。经历了这一遭,他的身子大抵是回不到从前了。

  长随见状,即刻将他扶上马车。

  寒风飒飒,从衣袍钻入胸口,杨育宽一路上咳嗽不止。

  长随坐在一边,也听得心中难受,到了官驿,忙请大夫把了脉。

  大夫上了年纪,经验老道,一手把脉,一手拈须。

  号脉之后,他面色凝重,长叹了一口气,“此火痰凝结胃脘,所虑气闭,不能用吐下之法,惟有化痰。”

  就这样,杨育宽连服了几日的药,在床静心养病。

  一日夜半,他喉咙苦得发涩,便下了床。

  看见门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地诧异,这看守的士卒都去了哪里?

  楼下庭中,竹影斑驳。

  南北厢房都黑了灯,夜风刺骨地嚎叫,吹得他的脸冰凉得像要结霜。

  杨育宽却觉得清醒了许多,眼眸都变得明亮起来。

  往后院走,竹林摇曳,四下一片漆黑,还有积雪,他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

  走到西北假山一角,远处忽然闪过几点微光。

  ——那是……灶房。

  杨育宽推门而入,烛火晃动,满室昏黄。

  只见南墙边一个黑影晃动。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好似一个人影猫着腰,窝在灶台后面。

  杨育宽登时一愣,试探性地开口:“黄姑娘?”

  那个黑影忽然一耸。

  杨育宽一怔,“还真是你……”

  他提着灯笼,小步走近,“你在这儿做什么?”

  黄葭放下手里的馒头,从黑影里走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澄黄色的长衫,这几日连日落雪,她的许多衣裳迟迟不干,便去街边买了一身。

  不料这新衣裳转眼就在灶台那里蹭了灰,又变得灰扑扑的。

  黄葭讪讪笑道:“这几日不知什么缘故,过午之后老是犯困,一犯困就错过了晚膳。”

  杨育宽笑了笑,“所以你是出来找吃的。”

  黄葭“嗯”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低头一笑,“你不如看看水缸里,官驿这边当差的,每每会捉些鱼养着吃。”

  他话音落下,只见黄葭眸光一亮。

  官驿后院有一条溪水,是活水,隐在竹林之中,夜来潺潺声不断。

  黄葭笼了一盆火,径直穿过林子到溪边烤鱼。

  杨育宽坐在一边的青石上,只见那金灿灿的油光崩裂开鱼皮,浓郁的腥香飘进鼻尖。

  她轻轻转手,几条鲤鱼在炽热的火上翻滚,星子一闪一闪。

  “滴答滴答”,油水自鱼尾滚落。

  杨育宽等了片刻,有些不耐,拿起灯笼四处走动。

  四围竹影斑驳,潇潇声在夜间轻细入耳。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脚步声,他下意识抬起灯笼,入目是陆东楼沉肃的面容。

  杨育宽愣了一下,慌忙低下头。

  陆东楼瞥了他一眼,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苍青石上坐了一个澄黄的身影,在青色的林间格外醒目。

  他微微一怔,拂过斜立着的青竹,向前走去。

  今夜无雪,小风阵阵,溪水边波光粼粼,光影照过她的半边脸颊,婆娑不清。

  黄葭专注地烤着手中的鱼,竹枝摇曳之时,她两鬓碎发随风飘起,混杂在一片青黄之间。

  陆东楼看了半晌,向前一步,青石上的人却忽然出声,“人再多,鱼就不够分了。”

  “不够就抓。”他沉声回道。

  黄葭轻嗤一声,转头望去。

  陆东楼已经走过来,坐到她一旁,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夜半出来烤鱼,你倒是挺有情致。”

  黄葭并不回答,只看着手里的鱼。

  陆东楼把灯笼摆在一边,静静地凝视着,风灯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绯红灼灼。

  他看了一会儿,又道:“再烤就焦了。”

  黄葭瞪了他一眼。

  陆东楼仿佛浑然不觉,从她的手里夺过带鱼头的半个。

  杨育宽走过来,见他心情不错,开口问道:“漕台,这几日怎么不见陈参将?日前他给卑职送过饭,卑职还想当面道谢。”

  陆东楼垂眸看着鱼头,“他近来有的忙,薛孟归定罪后逃跑,巡哨参将一职已经空出来了。”

  “漕台是打算保举他?”黄葭看过来。

  陆东楼笑了笑,“这是杭州卫的事,我管不到。”

  杨育宽坐到溪边的石墩上,面露诧异,“除去杭州卫,运漕官也能争这个巡哨参将?”

  “外卫各统于都司,分隶于五府,而听命于兵部。卫所分理屯田、营操、巡捕、漕运、出哨、戍守、军器诸杂务。漕军虽非久在杭州,但从归属上说,一样是卫所,一样在都司辖下。”陆东楼耐心地解释。

  黄葭忽然想起陈九韶当日的那句牢骚,原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杨育宽有些好奇,“那陈参将要争这个,胜算有多少?”

  陆东楼:“杭州卫除薛孟归之外,有军功在身的大都已过六旬,没有军功的,大抵二十出头。”

  杨育宽微微一愣。

  简拔巡哨官军,军功与资历,二者须有其一,兼而有之自是最好。

  陈九韶没有军功在身,但资历远超大多数人,若此番有军功的老人不与他相争,那便是稳操胜券了。

  第60章 船厂 他翻到折角的那页,泛黄的页头上……

  江畔,浙江船厂

  冬风劲扫,中庭植的数十棵桑树枣树都随风展叶,一时簌簌而响。

  赵世卿身着官袍风风火火进门,身后跟着的是臬司衙门两位千户。

  船工首康元礼已经带着三十几名船工等候在了庭中。

  冷风飒飒,康元礼抬眼瞥过赵御史的脸,心中仍有余悸。

  薛孟归逃跑的那晚,大风助长火势,一小撮火星飞入了船厂二门,火焰连绵而起,他当时正坐在廊下喝茶,忽觉脚底一热,连忙招呼众人救火。

  当夜,对岸的火烧了大半个夜晚,光芒千丈,亮如白昼,炙烤之热,仿佛人间炼狱。

  经此一遭,浙江船厂虽无大的损失,但有一半人被调去码头打捞船只,所以今日门庭冷落,分外萧条。

  赵世卿抬起头,看了一眼二门匾额上的苍松纹饰,又看向康元礼。

  “十六艘官船拖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康工首,本官不亲自来催,你们船厂的人是把这事儿忘了吗?”

  “钦差大人……”康元礼冷汗涔涔,连忙低下头,眼珠子微微一转。

  “大人远道而来,此间风大,还是进屋再说吧。”

  赵世卿冷哼一声,拂袖进屋。

  堂屋里已经摆上了热茶,烧了两个炭盆,扑面而来一股暖意。

  赵世卿坐上主座,捧起茶,脸色缓和了几分。

  康元礼即刻招呼了几位书办,将这几日修船遇到的种种麻烦一一道来。

  炭盆里迸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火星忽闪忽闪。

  “砰!”

  赵世卿猛一拍桌子,桌案登时一震,茶盏里的水溅出大半。

  他听得眉头皱起,脸色变得铁青,“我不是来听你们诉苦的,修船是你们的事,遇着麻烦就赶紧想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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