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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舟漕台_烛影斧生【完结+番外】(87)

  郎中靠着椅背,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黄葭面容平静,“大夫,您家医馆沿河而建,可有后门?后门在哪里?”

  “有有有……”他猛地点头,伸手指着,“在那边,我带姑娘过去。”

  大风渐息,今夜无雪。

  过了一个时辰,长舟航行于幽幽河道间,四面万籁俱寂,惟有渔火漾漾。

  黄葭卧在船头,眼前飘过越来越浓的雾气。

  这雾气中夹杂着温热的湿气,想来就是舆图中所画的谷中温泉。

  终于到了。

  四围山色空濛,一点点映入眼底,因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比之当日探路时所见,大为不同。

  但福建多山,黄葭自小在山间长大,认山涧河道轻车熟路。

  她不会走错。

  漂过重重暖雾,青黑的山体渐渐隐现,谷中的粼粼波光已经分明。

  黄葭起身,提起身边一盏灯笼,照着前方的路。

  进入谷口,“滴答滴答”的泉水声不绝于耳,像是从身后的谷口传来,又像是四面八方齐齐响动。

  她坐了下来,湿热的雾气渐渐聚拢,覆在她冰冷的脸庞上,有灼烧的感觉,她的脸颊滚烫。

  这个温暖的山谷,俨然是严冬里的世外桃源。

  黄葭看着,忽觉恍惚,一种陌生的不安攀升到心头。

  她提起灯,悬在水面上,见水纹漾起金黄的火光,像是铺就了一个深秋的老叶,平静淡然。

  她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像散尽了全身力气一般,靠在船头的木几旁。

  暖意缭绕,浮光跃金。

  她刚有了困意,却见远处深深白雾中好似浮出了一个黑影。

  一首山歌忽然荡在耳边,与周遭的“滴答”声,相应成调。

  唱词是一对男女在商议婚期。

  听来、很是熟悉。

  “黄姑娘,可还记得老夫?”浓雾中,一道声音向她传来。

  黄葭想起了当日那位艄公,但来的人却不是艄公。

  雾气渐散,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船主。

  第75章 真相 解谜

  虽然此前已然见识过船主的神通广大,但今夜在山谷中与之相遇,还是在黄葭意料之外。

  这处山谷坐落在山丘水网之间,若无秦忠的那本舆图,她根本注意不到。

  船主又是从何得知?

  水烟婆娑,周身暖洋洋的一片,她的神情却冷峻起来。

  “多日不见。”移船相近,船主笑容灿烂,两鬓的白发在雾气中隐现。

  黄葭心有疑虑,面上仍带着笑容,揖了一礼。

  船主将目光从她面上掠过,眉眼间登时浮起关切的神色,“姑娘上回的寒症仍未痊愈?”

  “天气转凉,一时没顾上加衣。听闻此地有几条暖流,今夜便是想来泡温泉,去个病气。” 青雾凝在眉间,黄葭看向他,哑然一笑。

  船主叹了一声,嗓音在空谷中分外悠远,“倒是有缘,我腿脚上有些老毛病,也是来此疗养。”

  说完,他瞥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向身后那片浓雾,“这里还不是山谷腹地,黄姑娘既然是来泡泉,不如让我为你带路吧。”

  黄葭微微一怔,看着周遭聚拢来的浓雾,沉吟片刻,道了一声,“也好。”

  船主其人虽高深莫测,但看着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总归不会要她性命。

  况且,先前人贩子一事,她还想要问个究竟。

  “哗啦啦”山泉潺潺,从舟下涌过,二人往谷中行去,周遭雾色浓如棉絮。

  船主立在她前面,二人相隔不到十丈远,却也看不清彼此身形,只有一团黑影散在蒙蒙水烟里。

  不知行过多久,衣衫已经沾了雾水,脸上湿漉漉一片,远处的水道似乎曲折无比,山谷也大得没有边际,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头。

  他是在带她兜圈子。

  黄葭想明白这点,却没有多问,只坐了下来,听着耳边滴答的水声响动不止。

  她坐下来,静静看向前路。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前终于浮出了些许亮光。

  船出了谷,到了两峡之间。

  天光熹微,落在大雾之上。

  黄葭抬头看去,不远处荧光熠熠,宛如天上星子、亦或是山中鬼火。

  当船慢慢靠近,她终于看清,那是人群中举起的一个个火把。

  微风掠过,火苗晃动,在大雾中犹如鬼魅的身形,勾勒出周围的山水人群。

  形形色色的人乌泱泱地站在陡坡上,一双双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火光微漾,带出寒芒,那是刀兵上闪烁的光。

  她的眸子渐渐冷下来。

  近百号人马、持刀枪、聚于水泊之间。

  除了匪寇,不作他想。

  黄葭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带路的船主,他立在船头,山风自两峡间吹来,身形八风不动,向山坡上的人招手,脸色泰然自若。

  看来,他在这群山匪中地位不低,兴许就是匪首。

  船驶向山的阴面,正前方是一处巨大的凹岸,停着几十艘大船,大大小小的船身隐没在雾色当中,帆已经放下,船舱里却亮着灯。

  这是一个深水船坞。

  由桦木搭起的渡口足有六丈宽、三十丈长。

  船主脚下那艘船一靠近渡口,乌泱泱的人群里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身着宝蓝色长衫的女子,正是练儿。

  而她身后的人大都带着刀枪,站立如松柏。

  练儿面如冰霜,左手边站了一个白衣书生打扮的男子。二人并肩,立在众人前面,大抵在匪群中颇有声望。

  黄葭面色凝重,脚下的船仍在向渡口靠近,渡口的一排树影掩住了她沉思的神情。

  船主已经被几人扶着,上了岸。

  两边树木沙沙作响,衰败的叶子铺满了渡口。

  黄葭的船也随之靠岸,她未有动作,渡口处站着的几位匪徒已将她拽上了岸。

  踉踉跄跄走过几步,她心绪纷乱如雨,抬起头,见渡口上的匪众竟警惕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好笑,这会儿该害怕的人,应该是她吧。

  黄葭站到了众人面前,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水泊。

  四下安静极了。

  只听船主咳嗽了一声,练儿赶忙给他披了一件藏青色大氅。

  两边的刀兵已经向黄葭靠拢来。

  火光照过刃口,映出一道白光,落在她的眼角。

  黄葭安静无言。

  “来者是客人,刀斧胁身,不是待客之道。”船主悠悠开了口,声音平和。

  但当黄葭抬起头,对上他森冷的目光,才读出了这句话中并不平和的意味。

  匪群中有人开口:“舵主,此人既是官府的人,又盗走了舆图,误了咱们的大事,如今贸然闯谷,还是先行羁押为好。”

  船主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又看向黄葭,没有接话。

  “爹。”一直沉默的练儿倏尔开口,“此处风大,大伙都忙了一天,穿得少,站在这儿恐要着凉,不如先上船吧。”

  说完,练儿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衣男子。

  二人对视一眼。

  船主没有说话,背身向后走去,算是默许了女儿的提议。

  白衣男子向四面的刀斧手使了个眼色,两把冷硬的刀背登时抵在了黄葭的腰间,迫着她向前走。

  众匪徒面面相觑,将刀剑收了回去,跟在练儿身后。

  黄葭静静地走在最后面。

  看这个架势,船主是匪首无疑。

  山间风大,船中烛火晃动。

  光影隔着窗,落在身上。

  黄葭站在舱外,双手已经被麻绳缚住,因她不闹不叫,这群匪寇便没有堵住她的嘴。

  山间的风徐徐吹来,白衣男子提着一壶茶走进船舱,与黄葭擦肩而过,“人世黄泉祇一遭,见几而作是英豪。眼前速把机关转,莫待临时赴市曹。”

  这是叶梦熊的劝降诗。

  湿热的风刮过来,黄葭的脸绷紧了。

  她自认没做过顺民,对官衙怨气颇多,但她也从未想过落草为寇。

  倘若真与山匪勾结成群,按照律例,即是杀头的大罪。

  火光洒在脚下的船板上,烛影恍若恶鬼,张牙舞爪地向黄葭扑来。

  她脸上浸出了薄汗,但知此处是匪窝,要回头已是不可能了。

  漏下一刻,她被押进船舱。

  舱中,船主高坐案前,两边是乌泱泱的人群。

  黄葭一进来,周遭沸腾的声音陡然凝滞,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案前,船主喝了一口茶,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徐徐转向她。

  “黄隽白。”

  他十分自然地叫出了她的表字,像是已认识了她很多年。

  瞧见她脸上惶惶的神色,他顿了顿,“黄姑娘,有什么要问的么?”

  黄葭隔着朦胧的光影,定定地看向他,“当初湖州闸坝前,您请我上船,莫非当时就认出了我,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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