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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_裴嘉【完结】(123)

  他们都认定是对方抛弃了自己,每回见面都怨气冲天,恨彼此入骨。夏鹤总是认为自己恨得更多些,因为他也爱得更多。

  可是他怨她,无非不能释怀她身边的男人。同她遭受生子的痛苦和恐惧比起来,他忍受的嫉妒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打一开始,祁无忧就决意不当那个先低头的人。

  夏鹤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眶渐红。

  “……无忧,这是真的?”

  祁无忧哽咽着,怎么也压抑不住喉中的悲鸣。

  她大可以否认:谁说祁如意是你的骨肉?

  她大可以推给晏青,推给英朗,甚至推给任何一个男人。可是她忘不了临盆那日,所谓的九五至尊,只能藏匿在一个废旧的宫殿里,像做贼一样担惊受怕。她不仅要忍受剧痛,甚至连像普通妇人一样高声哭喊也不行。照水死死捂着她的嘴,两人皆无助地望着彼此,泪止不住地流。

  若非英朗守在门口,她还不知自己该如何在产后立刻回到南华殿,若无其事地接见群臣。

  ……

  半晌,祁无忧哑着嗓子说:“……你骗我。”

  “是,我骗了你。”夏鹤将她抱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无忧,无忧……”

  他像一个不愿从梦中醒来的痴人,抱着她喃喃自语。

  “……真的?我们当真有个孩子?”

  祁无忧睁着眼睛,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地望着空中的浮尘,一声不应。

  夏鹤根本不确定祁如意是他们的孩子,他胆敢诈她。他总是自诩他爱得更多,可是她呢。她甚至不想否认祁如意的身世。

  因为她隐隐想跟夏鹤有个家。因为四海八荒,只有他们两个各是孤身一人。

  “是我的错。我若——”

  “你若知道我当时已经有孕在身,就不走了?”

  祁无忧讥诮地替他说完了剩下的话。

  夏鹤的双臂松了松。

  他拉开彼此,仔细地看着她,目中一片水泽。

  “是,是我的错。”他拿手背轻轻抚上她的脸,抹去她的刺,“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离开你。我不该走。”

  “你不走,然后呢?留下来给我当面首吗?”祁无忧笑起来,“我舍得吗?”

  她又笑又哭,自己都觉得荒谬。

  如果重来一遍,事事就能如他们所愿?祁无忧想象着夏鹤屈居一方陋巷,日夜等着她的驾临。恨意虽解,但爱情也火灭烟消了。

  “你舍得也好,不舍得也罢。从前是我太骄傲,一心同晏青攀比。”夏鹤说,“我心中不平——他做得比我少,但因早来你身边一步,所以得到的比我多。”

  他音调艰涩地诉说着那段漫长的单相思。祁无忧望着他,从未想过,自己求而不得的枕边人高傲如许,也曾有过一样绝望的时刻。

  如今时光流转,他站在她面前,不再那么油盐不进,无懈可击。岁月将他划得支离破碎了。夏鹤近乎小心翼翼地捧起她,对她倾吐。

  “我不该那样爱你。”

  祁无忧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她以为夏鹤的刻骨相思已经骤然泯灭,他却说:“我不该和他们拼比谁得到的爱多,而是应该让你知道:晏青做不到的事,我做得到。他不肯给你当面首,我肯。”

  ……

  祁无忧眨了下泪眼,想看清夏鹤的表情该是如何的悔恨,但却于事无补,她的目中还是一片模糊。

  夏鹤怎么会情愿给她当面首呢。

  “你做得到……?你总是说的比做的好听。”她如同听到天方夜谭,自言自语:“莫说他做不到的事。就算他能做到的事,你也做不到。”

  “你说。”

  “你忘了吗?”祁无忧噙着泪,勾了勾嘴角,报仇雪恨般笑了:“你我新婚时,他曾劝我跟你燕好。换作是你呢?你记恨他比你早来一步,可若跟我两小无猜的是你,看到我被迫下嫁,你又如何自处呢?”

  夏鹤眼也不眨地答道:“我会杀了那个男人。”

  “你看,你只是想得到我的爱。你的眼里没有别的。”

  “不然呢?无忧,我爱的是你。所以我想占据你的心,当你唯一的男人,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他激愤地问:“你呢?你不爱我吗?”

  祁无忧不回答。

  “你爱的,无忧。”夏鹤如痴如醉的吻又落了下来,“你若不爱我,当年就不会让暗卫四处跟踪我,怕我不为你守身。直到现在,还在为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跟我置气。”

  可是祁无忧断然不会在他面前亲口承认她爱他。

  她是从夏鹤身上学会的爱情,也就明白当年夏鹤坦言爱她时,得到的只有她的伤害。所以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那怎能相提并论。我是皇帝,你何曾见过我把不穿的衣服赏给别人穿。”

  夏鹤后退一步,怒极反笑:“无忧,你在惩罚我,是不是。你一定要我具备爱不该有的大度,来证明我对你的爱。”

  “是,我在惩罚你。”她理直气壮地说,“我要你悔不当初,要你知道你的一切假设都是错的。”

  “好,只要你能解气,你想怎么做,我都接受。”

  “即使我现在另寻新欢,你也接受?”

  夏鹤攥着她的腰,十指都在发颤。祁无忧想,他一定是因为爱她,才没有将她捏碎。

  半晌,他说:“只要你能解气。”

  祁无忧想笑笑,却没有半点力气牵动嘴角。

  她终于将夏鹤磋磨至此,令这个高傲的男人甘愿低头。可她没有如想象中一样扬眉吐气,反倒堕云雾中,不知所措。

  爱可真让人贪餮,永不知足。

  于是,她说:“好。”

  ……

  大仇得报,余响却是无尽的空虚,风清月白。祁无忧立在大燕版图面前,侧首看了看空荡荡的身边,只有清辉一片。

  她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夏鹤。

  他例行上朝,有时也跟其他年轻的臣子一起到南华殿来奏对。每逢入夜,武英殿的烛火也照常亮起。可是他再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听闻她又召见了谁,便拿些可有可无的奏报前来打搅。

  她没去另寻新欢。那天说过的许多气话,当然是逞口舌之快。谁家夫妻吵架,不会口不择言呢。可她是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绝不会有错。

  祁无忧在千里江山前踱步,终究是骑虎难下。

  她走到高台,迎风远眺。夜色阑时,萤火黯淡。武英殿那头冥暗沉沉,阒寂无声。

  祁无忧拢了拢广袖长*衫,裹着月色,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样清苦寂寞。

  照水悄声上前,道:“陛下,王相公求见。”

  祁无忧回神:“这么晚了,他还在宫里?”

  “今夜是王相公值守。”

  如此,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了。夏鹤言出法随,再也不会伺机出现了。

  祁无忧转回头去,说:“让他到这儿来吧。”

  高台上黑灯下火,绝不是谈论政事的地方。王怀轻声走到她的身畔,手中亦空无一物。

  云厦之下,铃铎声动,晚风如泣如诉。

  王怀说:“您又在为武安侯伤神了。”

  “我为他伤什么神。”祁无忧不承认,“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每次我都好像达到了目的,结局却还是事与愿违。”

  说着,她还是不知不觉把那日的恩怨都说给了王怀听。

  “我要他后悔,他后悔了;我拿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惩罚他,他也认了。”可是祁无忧喃喃道:“可是他真的不会妒忌吗。他明明是一个善妒的人。”

  王怀听着,不置一词。

  “王怀,你呢?”她回过头问:“你也不会妒忌吗?”

  “我会。”

  “是吗。”

  王怀上前一步,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妒忌,将她抱了起来,向内殿走去。

  他向她保证:“他也会的。”

  这时,祁无忧再问“他怎么会”,显然多余了。

  王怀几乎是诱哄着,将她抱入了帐中。

  夜半无人私语时,她低声道:“如果他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

  漏尽更阑,月落参横。王怀回到武英殿,向来一丝不乱的他,官袍皱了一角。

  夏鹤在殿中,寂然不动地坐了整夜。

  他的面前堆着如山的卷宗,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银灯几欲燃尽,微弱的烛光映得他如阎罗一般骇人。他像没看见王怀回来,目中虚空,赛雪欺霜。但王怀回到案牍前坐下,对上他的目光,冷不防被射穿了个透彻。

  “夏大人——”

  王怀刚一开口,夏鹤便倏地掀翻了书案。文房四物散落一地。

  他霍地起身,森冷刺骨的目光扫向他,堪称狠毒。

  须臾,他狠狠踏断了地上的几案,踩着一地狼藉冲了出去。

  ……

  祁无忧沐浴过后,独自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她迷迷瞪瞪地睡着,半梦半醒,忽地听见殿外一阵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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