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洒在她脸上,带着明亮的热度,几乎快要将她融化。
乌静寻僵硬地承受着陌生的潮涌。
裴淮光紧紧掌着她的腰,察觉到她的紧绷,唇齿碾磨间时不时啄吻着她柔软细腻的面颊,捏住她细白的颈,示意她呼吸。
“这般死去实在太不值当。”他甚至在笑,低低的笑声洒落在她耳畔,那颗小痣泛起靡艳的红。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还有又渐渐泛浓的水渍声。
乌静寻闭着眼,任由他怎么孟浪,也不肯睁眼看他。
裴淮光动作微重。
“在吻你的人是谁?”他捏住她的颈,纤细柔白,那么脆弱。
“你把我当成谁了?”
他语气里的凉意太过明显,乌静寻倏地睁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倘若你介意我的过去,就不该来。”她用力推开他,却没能成,反而被抱得更紧。
身体还泛着热,陌生的潮涌一浪接着一浪,乌静寻却觉得有些冷。
迎着裴淮光沉沉的目光,乌静寻咽下喉头的酸涩,接着往下道:“只是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他。”
不知出于什么默契,两个人都没有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还留在尘世的人各有各的纠缠和孽债,乌静寻不想扰了裴晋光的清净。
倘若日后在黄泉之下相逢,裴晋光知道了这些事,会用什么目光看待她呢?
乌静寻一时晃神。
她的恍惚落在裴淮光眼中,登时变了味道。
重重落下的亲吻将她拖回刚刚那阵令她感到慌乱的潮涌里。
乌静寻不想看到裴淮光眼神中可能会流露出的情绪,正要闭上眼,后颈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睁开眼,看着我。”
他的语气很冷,呼出的气息却很热,乌静寻被夹击在冰与火之间,艰难地保持着清醒。
有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将她牢牢困在其中的情潮仿佛被冻住一瞬。
“……和我亲近,有那么让你难以忍受吗?”裴淮光吻去那串泪,语气莫名。
乌静寻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真是有些怕了他。
“我有些困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乌静寻硬着头皮,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双手环住他的腰。
裴淮光垂下眼,看着她不安得一直发颤的眼睫,沉默半晌,应了一声好。
乌静寻原本只是想转移话题,但当她被裴淮光抱着躺下时,身边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比十个汤婆子都还要管用,她下意识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意识到怀里的人真的睡着了,裴淮光抬起手摸了摸她晕出淡淡红霞的脸颊,浑身的疲惫在此时慢慢消解。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平静,甚至可以称为幸福的时刻。
裴淮光甚至有些舍不得睡去。
连日来的辛劳如潮水般向他涌来,耳畔是爱人沉静连绵的呼吸声,裴淮光慢慢合上眼,将怀里柔暖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沉沉睡去。
……
乌静寻先醒来了。
一片混沌过后,她反应过来,两个人此时依偎着睡去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轻手轻脚地想从床上下去,刚刚一动,就看见裴淮光眼皮微睁,像是要醒来的样子。
乌静寻心里一跳,手指下意识搭上他的眼睛。
“继续睡吧,我不走。”
裴淮光刚刚只是下意识的警醒,被她柔声细语地安抚着,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开,他重又睡了过去。
乌静寻松了口气,动作更为小心。
见她出了屋,翠屏连忙凑过去,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乌静寻皱了皱眉。她不是很想面对清醒着的裴淮光。
她示意翠屏别动,自己走去开门。
院门缓缓推开,她看清了门外立着的人影,心头划过的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
或许她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意外的平静。
“有事?”
看着早已死去的妹妹如今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甚至眼神、口吻都是那样的平静,乌须琮有些接受不了。
“般般,你既好好活着,为何不与我们来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乌须琮看见妹妹被人从后面轻轻搂在了怀里。
看清那人的脸,乌须琮惊愕地瞪大了眼。
怎么会是他?!
第65章
冷檀的气息混合着她熟悉的暖香从身后亲昵地环抱住她, 乌静寻方才十分平静的心间缓缓泛起细微的波澜。
他身上还带着她床铺间的气息。
想到那个仍让她手脚发软的吻,乌静寻垂下眼,轻轻推下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你回屋休息吧, 我自己同他谈。”
裴淮光没说话,默默重又环上她腰, 一双琥珀眼懒懒垂下,嗅闻着她颈间不断传来的幽馥香气,一个眼光都吝啬施舍给眼前面色大变,俨然一副全然不可置信模样的乌须琮。
“般般!”乌须琮语气加重了些,抬起手指向裴淮光,隐隐颤抖,“你假死私奔, 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为了你早亡夫君的同胞兄弟?你——”
乌须琮一时没收住声音,声音惊起了巷道里的鸟雀, 残雪簌簌落下,掩不住几道轻微的开门声, 乌静寻稍稍偏头,便看到几个邻居悄悄探出头来朝着她们站着的方向看。
“你见识到了?失望够了?那就走吧。”乌静寻没心思同他争吵辩论, 拍向腰间那只手臂的力道大了些,示意他放开自己。
柔软温热的掌心拍在他小臂上, 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裴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始终冷淡的脸色。
难得, 有人在她面前的待遇还要差过他。
乌须琮抿紧唇,上前一步牢牢攥住乌静寻垂下的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裴指挥使,劳烦你放开我妹妹,我要带她回家。”
巷子深处刮来一阵风, 吹得人身上发寒,或许真的是太冷了,乌静寻想扯唇笑一笑,脸却僵硬得动不了。
实在是太可笑了。
裴淮光搂着她,清晰地感觉到她身躯霎时间变得僵硬冰冷。
“回家?回哪个家?人一旦落入你们手里,怕是后脚就掉进金陵城外哪个尼姑庙的荒井了。”
青年的声音又冷又沉,嗤笑意味明显,乌须琮面色紧绷,正要反驳,手上却是一痛,随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一抬头,乌静寻推开裴淮光,后退一步,离他们二人都远了些。
没了那阵令他身心松快的柔暖芳馨,裴淮光脸色下意识一沉,眼下青影深深,看起来愈发阴鸷。
“你们要吵就在外面慢慢吵吧,恕不奉陪。”
裴淮光臭着脸止住她关门的动作:“你迁怒我做什么?”
要不是乌须琮这个不速之客登门,他仍好端端地在屋里抱着她睡觉。
他本就生得一副冷感俊美的模样,比寻常女子更加丰茂浓翘的眼睫垂着,将那双琥珀眼里盛着的碎光衬得越发亮。
裴淮光目光执拗,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乌静寻有些犹豫,她竟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许可以称为委屈的滋味……
乌须琮死死盯着他拉着妹妹的手,想开口,想起刚刚乌静寻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又迟疑着悻悻闭嘴。
般般从前与他虽说也称不上亲近,但相比于耶娘,乌须琮还是有这个自信,觉得般般亲近他多过他们。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般般看到他的时候也不再笑了,也不再会认真告诉他是糖葫芦好吃还是蜜麻花更好吃了。
乌须琮怔忡间,乌静寻已做了决定。
她拉住裴淮光的手,力道并不大,身量颀长的青年顺势来到她身边,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环住她腰肢,抬眼看向失魂落魄的乌须琮,下巴微抬,方才一身骇人的戾气登时换成了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被她选择的是他。至于其他人……管他去死。
“若你心中还对我存了一两份的往日情分,就请你回去。我这里庙小,招待不住来自金陵的贵客,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乌静寻轻轻挪开视线,主动握住那只缠在她腰间的手,“回去了,你不是还没休息够?”
语气虽是一般的冷淡,在场的两个男人却硬是听出了两种滋味。
裴淮光嘴角勾起,嗯了一声,揽住那截纤细的腰朝着屋子走去,顺势关上门,深红色的木门砰一声在乌须琮面前关上,力道过大,乌须琮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仍觉得鼻子被震得发痛。
巷子里冷清清的,几道探寻的视线仍缠在他身畔,乌须琮失魂落魄,此时也顾不上那些看好戏的人,他想起乌静寻方才那句近乎决绝的话,心神恍惚,整个人浑浑噩噩,又想起他来时知道妹妹仍存活于世的狂喜、阿娘与他截然相反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