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可知那绣娘是哪个坊的哪户人家?现在何处?”
王掌柜面露难色:“这……小的也是听客人闲谈时随口一口,并未细问,也不知真假。”
东隅压下心底的失落,拱手道:“劳几位费心了,今日之事,还请诸位替我保守秘密。另外,烦请王掌柜日后多多留言,若再听闻京中有哪家小娘子突然出现容颜骤衰的怪事,无论消息真假,即刻去墨府传话,必有重谢。”
王老掌柜连忙摆手:“东隅小娘子说的哪里话。您与墨少卿对王家有大恩,这点小事算什么,放心,我们一定帮着留意。”
东隅再三谢过,与墨淮桑上了马车,回了墨府。
甫一落地,一名万年县衙役匆匆赶来:“墨县丞,县令让属下来报,城东乱葬岗发现一具无名男尸,死状……与何二娘子、徐丽娘一致。”
又一起!
墨淮桑一把抓过文书,一目十行。
死者为一约三十余岁男子,衣衫褴褛,似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或乞丐,无人识得,身上也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身份低微的流民,与之前的官家小姐、男扮女装的乐师似乎又毫无关联了。
那邪物选择目标,究竟有何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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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1:详情请见《一斛珠》卷,一个惩治渣男吃绝户的案子。
一幕(姨母)碎碎念:
书琴好可爱也(*?▽?*)
第89章 墨四娘骤老昏迷?
一夜冻雨后, 早起时便见万瓦覆霜,天色深青一片苍茫,刺骨寒风里, 有梅花绽放的清香。
东隅被诗画裹了厚实的夹袄、披着斗篷,送上马车, 显得脚步格外沉重。
墨淮桑瞅着她眼底两个块硕大的乌青, 不知不觉蹙起眉:“昨晚又没睡好?”
东隅无力地倒向一旁的隐囊,揉了下眼睛:“愁啊,几天过去了, 啥线索都没有。”
墨淮桑面色微沉,正要开口,马车骤然一停,东隅被带得往前扑,墨淮桑急速飞身一接, 将她牢牢抱入怀里。
“郎君, 小娘子, 有客登门。”墨言的声音满是惊愕。
墨淮桑眼里愠色渐浓,什么人敢在墨府门口拦人?好大的胆子!真当他是虎落平阳?
车帘从外面掀起, 墨言一脸愠怒地探头进来, 小声道:“郎君, 是墨尚书府上的大掌事。”
寒霜覆面,深邃如墨的黑眸里风雨欲来,语气平静无波:“何事?”
“噗通。”
一道沉重的膝盖落地声, 车厢外传来的语声恭敬中带着几分卑微。
“郎君恕罪,烦请郎君听完再治老奴的罪,前几日四娘突发恶疾,一夜之间……青丝尽成白发, 人也昏迷不醒,府中延请数位太医,都束手无策,皆言脉象古怪,非药石能医。主君特命老奴前来,恳请郎君念在血脉亲情,请东隅小娘子过府一看。”
被闷在斗篷里发呆的东隅,陡然清醒,忙从斗篷里里钻出来,悄悄掀开车窗一角,就见那墨尚书府的大掌事跪在马车一侧,此人年约四十,面容精干,眉宇紧锁,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与惶恐。
墨淮桑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地将东隅掀帘的手扯下来,握在掌中,腔调散漫:“太医既已束手无策,东隅只是我的一个小小幕僚,还是个装神弄鬼的神婆,怎能登贵府之门呢?”
“郎君说笑了。”墨尚书府大掌事上身弯得更低了,“谁人不知东隅小娘子治好了病入膏肓的萧氏公子呢?”
“我说笑?”墨淮桑牵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捏了下小神婆在掌心乱抓的手,优哉游哉地开腔:
“昔日墨尚书当着一众同僚的面,说本县丞拿妖诡做借口,故弄玄虚好沽名钓誉。”[1]
“前几日贵府小娘子在永福公主的菊花宴上,怎么说来着?”他嗤笑了下,“‘世上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下九流的把戏,在市井骗吃骗喝倒罢了,如今倒招摇到我阿兄府上,还敢登入公主府?’”
先前听他拿腔拿调地拒绝,东隅着急得不行,何二娘的案子过去几天都没新线索,好不容易出现骤然变衰的小娘子,得抓紧过去瞧瞧啊……
眼下听他复述墨四娘的话,一字不差,东隅怔愣之下,停下作乱的手,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大掌事几乎带了哭腔:“郎君!往日确是四娘不懂事,得罪了郎君与东隅小娘子,主君已重重责罚过她了,如今她命在旦夕,终究……终究是您的亲妹啊。”
墨淮桑缓缓转头,面色平静,眼里没有温度,语气也毫无波澜:“有两件事需要你转告墨尚书府。”
“其一,本朝只有一位大长公主,她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再把话说得明白些,墨淮桑没有兄弟姐妹。”
“其二,在墨尚书带头弹劾下,大理寺少卿墨淮桑连降十二级,如今只是个从七品的县丞,人微言轻,既不能在朝堂上碍墨尚书的眼,也无法对墨尚书府有所助益。”
“墨言。”
“是。”
早就憋了一口气的墨言,一抽马鞭,很快,马车便驶出墨府的朱漆大门,将竭力呼喊远远地甩在身后。
“郎君!东隅小娘子!求……”
疾驰而去的马车里,东隅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冷脸,小心摇着他的袍袖:“三郎,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不过若是你心里当真放不下……那墨府,我也是可以去看看的……”
墨淮桑垂眸,看小神婆清澈的眼眸里溢满关切,忍不住伸手触上的她的面颊,心底一片柔软:“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
“他若当真看重那个女儿,自然会想尽办法救她。在我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墨准一生都在权衡利弊、自私自利。母亲不需要那样的丈夫,我长大后也明白,我亦不需要那样的父亲。”
东隅轻轻圈住他的脖子:“嗯,如今你有我……”
墨淮桑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一弯,顿生潋滟波光:“是,我有你。”
小神婆白皙的面上飞起一抹胭脂色。
见她强忍着羞意缓缓凑近,墨淮桑一颤,心跳瞬间乱了,连呼吸都跟着失控,眼里只有她羞怯明丽的笑,鼻端缠着少女特有的香火味。
原来,这便是目眩神迷,他情不自禁闭上眼。
唇上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柔软,只听得一声轻笑,小神婆的头落在他的肩膀,脖颈触到她细腻滑嫩的脸颊,还有她咯咯笑着时的颤动。
“……还有墨言、墨叔、李大娘……”
墨淮桑微怔,感受到小神婆温热柔软的吐气,一阵低沉的闷笑从他喉咙溢出。
他稳稳地环住她的腰身,紧贴着她柔软的身体,两颗剧烈跳动的心,仿佛有着同样的频率。
“小神婆,这笔账先记上。”
滚烫的气息拂过耳根,东隅惊得一颤,面色和脖颈飞速蹿红,她越发环紧了抱着他脖子的手,把脸埋进颈窝。
隐约的笑意飘出车厢,让一直悬着心的墨言松了口气,以往那边每次上门后,郎君心情都要低落好几天。
有东隅小娘子在,真好啊。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一路驶入万年县衙。
东隅再次将已知三位死者的资料在特制面板上列出来,官家小娘子何二娘、男扮女装的乐师徐丽娘、长相清俊的流民。
何二娘与徐丽娘的共同点是皆以女装示人,且都买过八宝妆养颜膏。
然而流民孑然一身,没有多余的线索。
当前他们的破案策略是,先将流民排除在外,继续追查那两家卖八宝妆店铺的情况,以及密切关注坊间骤然衰老小娘子的传闻。
而眼下有个极好的线索,却被某人一口推拒,东隅瞟了眼正襟危坐的墨县丞,长长地叹了口气。
墨淮桑低眉一笑,眼角余光里,小神婆磨磨蹭蹭地转到他身侧,扯着他的衣袖,笑得一脸讨好:
“三郎,要不我换张脸,去墨尚书府毛遂自荐,给墨四娘看诊去?哎,也不知道悦游仙姑到哪儿了,若是在京城,还可以请她去一探究竟。”
“等着吧,马上就来活了。”
东隅错愕地看向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今天又会发生凶案?”
见他笑得高深莫测,她脑袋更晕了,怔松间,就见墨言冲了进来:“郎君,宫里来人了。”
墨淮桑起身整了整衣裳,扫了东隅一眼:“走吧。”
来人是名金吾卫,向墨淮桑恭敬拱手:“墨县丞,圣人有几句话……不必行礼,圣人说,墨府四娘突发恶疾,状似妖异,墨尚书爱女心切,求到了宫里,圣人心慈,让您携东隅小娘子即刻前往墨府勘查施救。”
墨淮桑拱手:“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