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刻钟,看着他们眉来眼去,容砚着实看不下去了,冷嗤道:“出门转道,快走,赶紧走。”
他指着门外,容回淡然放了茶盏,同许青怡一左一右被扫地出门。
上了马车,许青怡凝着他眸底洋溢着愉悦的眼睛,正想问他为何就说出来了。转念一想,说都说了,便将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视线下坠,落在容回广袖下的手腕上。他的手腕结实有力,手筋放松时若隐若现,便如皮肤下错乱的青筋,只在隐忍用力时才会直暴突出。
她握住他的手腕,在手中把玩,有一下没一下按着他的手筋,“表哥下回莫要这般突然。”
容回略带歉意地看着她,嘴唇轻动,“抱歉,会错你的意。”
他以为许青怡不好意思,于是让他同容砚解释。
许青怡笑笑,倏地攥紧他,身子往前倾,方凑到他唇前,没来得及贴上去,容回就压了下来。
唇贴着唇,容回含着她的唇瓣轻咬,腾出只手搂过她的腰肢,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许青怡喉间溢出一道闷哼,容回顺势探进来,同她缠绵。
额头贴着额头,容回蹭了蹭,沾着水光的唇瓣微张,“回椒院?”
嗓音低哑迷离,许青怡被激得心脏猛跳。
美色误人,她险些就应了。
虽然这几日恨不得日日占有他,但她还有要事需忙,等过了今日便狠狠缠着他。
“不要,我要回醉澜。”
容大人眼中好似升起了失落,不知是否是错觉。许青怡蹭到他怀里,指腹摸着他的下巴,在缓缓往下滑,开始勾勒他的喉结。
容回喉结滚了滚,攥住她作乱的手,“何时找我?”
他不便去醉澜。
在醉澜,那是丝毫不得放肆。
许青怡咯咯笑了两声。
容大人这小怨夫的姿态,像极了一个初哥儿,深得她心。
“一回生二回熟,表哥想做甚?”许青怡从他怀中抬头,指腹摸上他还有些湿润的唇瓣。
容回脸色一红,不自然地撇开脸,手却不忘搂紧她,“好了,青怡。”
许青怡满意了,去寻他的唇,扳着他的下颌轻啄一口,“明日行刑后,表哥可来寻我。”
明日,该彻底放纵放纵了。
——
夜里忽而起风,小雨淅淅淋淋下了一夜。清晨雨霁,阴云笼罩在宴州城上空。直至午正三刻,正午的日头刺破阴云,不多时,艳阳高照,暖色的日光洒落,刽子手中刀刃高高扬起,泛着刺目的光。
“程家酒池肉林,死了才是大快人心!”一个灰布衣衫的男子从地上捡起块脏东西便扔过去!
程家的幺子不顾王法奸杀了他的妹妹,最后给了几厘钱,就当给了他们天大的恩赐。谁要这样的恩赐?如今伏诛,朝廷的赔偿随之而来,他的老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惜不能亲自来看。
男子霎时红了眼眶,话落,人群中齐整地骂着程家顾家该死…
城野刑场,乌压压的人群中许青怡一袭喜庆的红衣拉着许蓉朝前排挤。
许青怡抬眸望去,满目感慨。
刑场上,程绥阳、顾启、顾愈初……还有好些她不认识的男子皆一身脏白囚衣,双手被捆在身后,围成圆环跪在刑台前。少了金玉华服,头发油脏,下巴窜出青茬,何等沧桑。
许青怡目光毫不忌惮地落在顾愈初和顾启身上,似是有某种感性,刚被压下头颅,两人又立马抬起头,视线隔着日光交汇。
她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看着熟悉的面孔,顾愈初双腿一蹬,眼睛死死盯着她,眼珠子仿佛就要掉出来。
若非双手受缚,只怕都要站起身指着她了。
“动什么?!”监斩官凛然拍案。
死到临头了还不规矩。
顾愈初被刽子手压回去,迫使他不得不跪地躬身,除了骂声,什么也没了。
顾启目光落在
许青怡身上数息,眸子一动不动。
满目萧然。
许青怡冷笑,多可笑,幼年时顾启还照看过她一些时日,是父女,是亲人。可他只记得她手腕处的胎记,第二日便借口要抓了她。
听容回说,顾启行刑前夜还在感叹顾锦月至少还活着。
许青怡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狠狠瞪回去。
“吉时到——”
刑场上日晷晷针缓缓移动,停在一处,“嘡”一声铜钟敲响。监斩官响亮地一拍案,刽子手手起刀落,头颅应声落地,血溅如梅。
肩膀被人搂住,许青怡扭头,许蓉红了眼眶将她揽在怀中,“他们都死了。”
“真好。”
初夏的日头照在身上,暖意从皮肤漫入身体,许青怡眼眶一热,“姑姑,我们回去罢。”
“好。”
大仇彻底得报,回城后许青怡抹干泪,欢快地用了两碗饭。
膳后,她跑回屋中,将自己的包裹放好,躺在榻上。已经同姑姑说过自己的想法了,许蓉难得没有批骂她,沉默了半晌,只是叹了口气,“随你罢,跟着自己心意走。”
许青怡点了点头。
她正是这样想的。
思绪万千,她一时不知该作甚,放了铜钩,平躺在榻上,闭上眸子。
……
申正时分,许青怡被嘈杂的人声吵醒。
酒楼生意兴隆,这个点刚开始热闹。
她眨眨眼,将自己从梦的思绪中拉回来,起身简单用凉水抹了把脸。许蓉坐在后院中,许青怡朝她笑笑,细软着声音,“姑姑——”
许蓉能不知道她心底想甚?
她无奈地撇手,“走走走!”
许青怡眉眼弯弯,走出醉澜,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停在紫陌大道对面的樟树下。
他一直等在这么?
她走过去,“表哥一直在等?”
容回摸摸她的头,“没有,刚到。”
前方的杨周猛一回头,殿下您要不看看您在说甚,这叫只是一会儿?!
他们在这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情浓中的郎君娘子当真可怖。
容回又问:“高兴么?”
“嗯,很快活。”
许青怡凝着他,又往他怀中靠,猫似的蹭了蹭。
容回只当她是想他,笑问:“我去趟穆府,你在这儿,还是回椒院?”
“回椒院啊。”
第65章
跑了需要一个没有容回的地方。
暮色渐渐四合,阴云不知何时汇聚一片,雨幕低垂。啪嗒雨响,风夹着雨水肆意击打,桂树叶七零八落落在坊道间,青石板上绿意错乱。
容回回到椒院时,杨周跟在身后撑着油纸伞,阔步走进内院。
桑榆听到声响走出来。
对上迎面走来的桑榆,容回理了理衣襟,环顾四周,“她在哪?”
“回殿下,许姑娘在偏房等您用膳。”桑榆规矩地跟在后头,嘴角欲扬未扬。
这几日过得舒坦,殿下心情好,一连涨了两次月钱,足足比之前高了一倍。
桑榆觉着许姑娘简直是她的福星。
容回一路走回西偏房,直着眸子就见许青怡百无聊赖坐在黄花梨木的圆桌前,一手撑着下巴,手臂横在桌前,一下下敲着桌面。
不知那姑娘在想甚,他跨步进来也没给个眼神,他轻咳两声,“刚从穆府回来。”
遥远的思绪拉回来,许青怡抬眼,眸子一亮,拍了拍一旁的八足圆凳。
容回坐下,笑道:“程顾两家手下的冤案都正回来了,包括许家的。”
许青怡抿了抿嘴,她听说了。
“那便好。”
她将目光移回桌面,白灼菜心、干笋炖鱼汤、蒜炒青菜……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眼看过去便不由张了张嘴,何况这些菜色多是她爱吃的。
用膳间,许青怡盯着容回拿箸的动作,笑喊他给自己夹菜,一顿饭就在容回夹菜、她吃菜中度过。
她吃得正欢快,容回盯着她,分明话不少,却觉着她有些少有的沉静。
不过见她吃饱后,悠悠伸着懒腰,容回笑了笑,许是他多想了。
风雨初停,明月撕开阴云一角,微弱的月光隐隐打下。许青怡在院中消食,回廊挨着楹窗围成方形,正中央是一方睡莲池,池中特意引来山间的溪水,因着乃活水养花,睡莲清香如烟如雾飘荡在回廊间。
她蹲在廊椅旁,指尖划过紫中泛蓝的花瓣,清圆的水珠缓缓滴落池中,她顺势将手浸入凉水中。
容回一袭绛紫衣裳背靠楹柱,微风扬起衣袂,扫散不少夏日的炎热,可身上的燥热如何也散不开。
他眉头微凝,视线缱绻地落在许青怡的背影上。
这便是食髓知味么?
如此抓心挠肺。
容回不禁想。
“咳咳。”他凑上前,风又起,许青怡轻扬的青丝扫过他小腿,“我先去沐浴。”
许青怡回头看他一眼,眸中闪着点点星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