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回只望了一眼,便将她放到榻上,拿过一边的布巾擦干她的脚。
“对不住,吓到你了。”
实在太想见你,故而换了衣裳就立即跑过来。
温热的触感从脚踝处漫上心间,许青怡从震怒中回神,从他手中收回脚,弯脚坐在榻上。
“为何来安阳?”看着被空荡荡的手心,容回蹲着身子,抬眼看她。
她垂眸凝着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眸,“我以为信上说明白了。”
无爱意之婚事,需思虑成与不成。
唯有无君处,我方知所愿。
手垂在棉毯上,连同毯子一起被攥在手心,“那你又为何来此?”
追她回去么?
许是心气翻腾,她开口时嗓音嘶哑,在容回听来有分哽咽的味道。
他的手揽上她的肩膀,坐下来,将她扣在怀中,手掌按在脊背安抚性地摩挲,“我愚驽,故而没听你的话,就来了。”
被他抱在怀中,她没穿小衣,此刻胸膛贴着他,磨着。许青怡想隔开和他的距离,往后移了移,不等分开着,又被人一把按入怀中。
“我想同你说说话。”容回以为她想推开他,紧紧抱着她。
他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开口时一字一顿,肯定之声漫开在卧房中——
“是责任,没错。”
许青怡被迫靠在他怀里,笑了笑。那日听到他和穆良朝在书房中的话,她是真想骂他。可真真切切当着他面听到这话,沉静如湖,低声无言。
连反问都没力气,莫说咬他泄愤了。
她任由他抱着,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说话间顿了顿,容回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丝,手臂搂得更紧了,“可,是情谊也没错。”
许青怡呼吸微滞。
容回接着道:“初见你时,我便惊诧尘世中怎有这样姑娘,率真又含蓄,热烈却不失宁静,性子洒脱不羁可又敏锐细腻……”
“我身旁不光表妹、母亲、表弟还是奴仆都能同你打成一片,他们都觉着你很好。我没说过,但我也觉着你很好……好到我有时看到你都会错开目光。”
“我怕我,对你起了不同的心思。可那时我已然拒绝过你的心意,也不明白我对你究竟是何想法。”
他当时怎么想的?
许是他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才想多看两眼。
“我既不懂情爱,也怕你在我身侧一样遭人所害。”
温香软玉在怀,她的衣衫又那样单薄,容回却无心旖旎,满眼温情惆怅——
“可如今我想同你说清。”
“许青怡,我心悦你。”
第70章
无耻容回:“走可以,你吻我一下。”……
“许青怡,我心悦你。”
他的嗓音温和如水,轻柔中透露着肯定之气,既缱绻,又清晰。
这话沉甸甸地落入耳中,许青怡身子一僵,靠在容回怀中,听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跳声,震得耳畔发麻。
这是容回第一次同她说那么多话,把误会都说开了。
容回搂紧她,这一下把酝酿多日的话全说完了,只好等着她开口。
被心爱之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圈住,许青怡却敛下眸子,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的手。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手指触到青玉扳指上。
转了转。
很奇怪。
分明渴望极了他的欢喜,心头却没料想的那般欣喜。她笑了笑,或许时日过去太久,虽仍旧欢喜他,可到底期待浅了。
况且,日久生情发生在身上,她又敏感地想:何人不行呢?
于她而言,日久生情难是独一无二。
她笑叹,悠悠问道:“表哥可信日久生情?”
容回桃花目微垂,他从未想过这事。
平生极少想情爱之事,但弱冠之年他也想过若依母亲祖母的心意主动成婚,那他的妻子定要是他心爱之人,倘若不是,哪怕忤逆不孝他也不会成婚。
而今想,话本子中先成婚再谈情爱,他做不到。尘世变幻莫测,妻子可能是陈家女、孟家女也可是箫家女……难道任意一个都可日久生情,相敬如宾?
容回按住她玩着扳指的手,捏在掌心,柔声道:“不信,若本身不喜那人,人在身侧再久也生不了情。”
这一点,他同她一样。
一段本身无情爱的婚事,都接受不了。
“我不喜那样的接触。”
可他见许青怡第一面,便可欣然同她共处一院。只是束于礼教,迫于羞怯,凡事只能避着她。
许青怡敛眉,无声笑笑,“你先前也不喜我在你身侧啊——”
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闹中闪过从前的字字句句,她觉着眼前这块肉墙虚无缥缈,并不真实。
“容回,我心悦你……”
三年前回京途中,他旧疾再犯,起了高热。那日,再过两夜便到宴州了。她端着黑黝黝的药汁和小半碗蜜饯到他床榻前,眼见他皱着眉一口饮尽药汁,她递给他一粒蜜饯,鼓起莫大的勇气道了这话。
他只微微抬眸,不假思索轻声道:“我只将姑娘当恩人,仅此而已。”
几个月前,她替顾锦月送礼,他问她想要什么。
“我要是说,只想同殿下在一块儿呢?”
“除了这个。”
“那我别无他求。”
……
过往相处的画面一幅幅闪过,耳畔的清冷声响却刹那间被缠绵隐忍之声打断——
“我是不懂男女情爱,也怕误你。”事到如今,他还能不懂那时心意么?
“至于几个月前,”容回话音顿了顿,手不由捏着她腰间的软肉,有些结巴道,“我,我也做过同你相关的梦,我那时自认对你心思清白,梦中却皆是是……”
说到这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梦在去安州后便再不曾梦见,虚无的没有了,眼前却皆是活色生香。
搂许青怡的力道更紧了,胸膛贴着胸膛,手臂被迫圈在他腰侧,好似要将她嵌入身躯里。她感觉自己被他辗扁了,本来癸水前七八日就开始胀疼……
可她想听他的话,想靠在他怀中,忍着没推开。
但他这话不是吊人胃口么,许青怡拿手肘撞了撞他,“说啊。”
容回垂首,唇瓣贴在她耳畔,湿热的气息铺散开,“……尽是巫山云雨。”
“遂而不敢靠近你 。”
许青怡呼吸一紧,猝然抬眸。
容回面颊酡红,红润攀上耳尖,像是血液倒流,可他目光昭然,嘴里说着不敢,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人怕不是唬她的……
但不像。
看来,他容回藏得挺深。
夜色正浓,蝉鸣之声弥漫开,蟋蟀的叫声亦窸窣不停,规律如丝竹,故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青怡抿了抿唇,“你……”
难怪要问她寻降火的方子,原来那时他就……心思乱飞。
对上她错愕的目光,容回下意识想错开脸,却生生克制住紧紧望着她。
他松了只手,滑入她手掌间,五指插入缝隙,扣住她,十指相扣。
又被人毫不客气地束住,许青怡想抽出手,正要拉开,手里一空,容回猛然低头,眉眼中充斥着惊诧。
她就这般松了手?
不想他牵手。
手下力道猝然收紧,容回手掌又寻过去,手指一弯紧紧扣住她,低头就去亲她,还没贴上,许青怡就缩着肩膀往后躲。
容回霎时顿住,眸子错愕地睁大,落寞刹那间占据眼眸,看着她抬起只手横在二人胸膛之间。
许青怡抿了抿唇,低声唤他,“表哥……”
容回垂眸,怔愣地点头,“嗯。”
他在。
许青怡扯过张毯子披在身前,嗓音低柔,“我还需静静,亦需时间想明白。”
“这些日子,劳你先别出现。”
容回模棱两可,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隔空凝着她,微微垂首。
屋内陷入宁静之中。
默声,默声,只几息的光阴好似过了半晌。
许青怡佯做忙的模样,扯扯毯子,又扯扯床单,见他还没移开视线,又理了理薄得能瞧见曲线的衣裳,拉过毯子盖过胸口。
“走可以,你吻我一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石破天惊般炸开在屋内,许青怡被惊得猛一抬头。
一瞬间,容回凑上来。
视线却非落在她唇上,而是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许青怡杏眼瞪圆。
他……他他他被人夺舍了?!
不然如何能说出这种话?
往日里,只有她才会这般“无耻”。
许青怡咽了口唾沫,见鬼似地去探容回的额头。
手掌甫一贴上额头,男人眸子一亮,径直压了下来,含着她的唇瓣。
许青怡眸子瞪得更大了,然而不等回神,唇瓣热湿软糯的触感便飞速撤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