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随着主持人的倒计时,红绸应声而落,“潮起渔歌海味食品有限公司”的金色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渔歌转头看去,发现母亲和几位老员工正偷偷抹着眼泪。而父亲明明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却躲在人群的角落,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当李渔歌的视线不经意间与他相遇时,他像被烫到似的
猛地别过脸去,又骄傲又别扭。
李渔歌望着金色招牌上那跳动的光芒,这一路的酸甜苦辣,忽然都像梦一般恍惚起来。
那晚的庆功宴就设在工厂大院,李渔歌特意请来了酒店的大厨,七八张圆桌在厂房前的空地上排开,老员工们熟稔地招呼着新来的年轻人入座,好不热闹。
举杯前,李渔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烫金名片,郑重地递给母亲。
陈玉玲接过一看,名片上赫然印着“陈玉玲,潮起渔歌海味食品有限公司生产总监”,顿时涨红了脸,局促地把名片往回推:“这孩子,净瞎闹!我就会腌点海货,哪里会当什么总监啊……”
李渔歌笑着握住母亲粗糙的双手:“都是妈妈的功劳,没有您就没有今天这一切!”
于晓航立马跟着奉承道:“玲姨,这可全是您的手艺,要我说,当个总经理都绰绰有余!”
周围的员工都笑着鼓起掌来,陈玉玲眼眶有些发红,她忽然想起这大半辈子在厨房里打转的光景——天不亮就起来熬粥,变着花样做每顿饭菜,长年累月家里家外地操劳,累弯了腰,却换不来丈夫的半句感激。可原来,那些被当作理所当然的付出,走出家门后,竟是这么有价值的手艺。
李成志再不敢随意对她呼来喝去,她自己更是忙得没工夫听他摆布。原来女人有了自己的事业,腰杆真能挺得这样直。陈玉玲由衷高兴,幸好女儿没有放弃。
庆功宴结束后,陈婶红着眼眶拉住李渔歌的手:“渔歌啊,亏得你咬牙挺过来了。厂子关了那会儿,我在家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现在能回来上班,心里别提多踏实了。”
李渔歌笑道:“陈婶,要不是那天在街上遇到您,我还真不一定有重新开始的勇气。您能回来帮我,该是我谢您才对。”
“哎哟,你这孩子……”陈婶拍了拍她的手背,抹泪道,“你还记得邵坤那小子吗?抢了咱们的生意,自己干不到半年就垮了。前阵子我碰见他妈,她臊得头都不敢抬。听说现在闲在家里,哪都不要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听闻邵坤的事,李渔歌倒也不觉意外。给饭店供货这条路,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她当年若不是及时转型,说不定也早已难以为继。更何况邵坤那样急功近利的性子,恐怕连最基本的品质都把控不住,又怎么可能长久地留住客户?
“黄婶现在很困难吗?”
听到女儿的问话,陈玉玲立刻上前打断道:“你不要管,她和她儿子当初那么害你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于晓航也附和道:“姐,这种人不值得同情,你别管了。”
李渔歌摇摇头:“我不是要帮她,只是想起水产市场的黄老板上次提到过想招几个分拣工,活是累点,但好歹能糊口。妈,您要是碰见她,就顺口提一句吧。”
陈玉玲望着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这丫头啊,骨头那么硬,偏偏心肠比谁都软!”
走在回家的路上,于晓航还是觉得不爽,忍不住问:“姐,你明明最恨背叛,为什么还要帮黄婶?”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心也跟着变宽了吧。那些过去的恩怨,突然就觉得没那么重要了。”李渔歌笑笑,“只不过递一句话,就可能是别人的救命稻草,何乐而不为?”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沈莉,她对她的感情实在复杂——曾经视她如师如友,为能与其并肩而欣喜若狂;后来却被她伤得遍体鳞伤,几近摧毁整个世界。矛盾的是,正是这个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又拉了她一把,若不是搭上了家乐福的快车,她不可能这么快达到今日的成就。
除夕夜,她犹豫再三,还是给沈莉发了条拜年短信表达谢意。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盯着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回复。
夜色已深,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在这样心情复杂的等待中,她突然感到一阵释然——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最深的伤口里往往藏着转机,而看似圆满时又暗藏玄机。既然如此,那些恩怨得失,又何必算得那么清楚?
李渔歌断断续续说着心中所想,于晓航挠了挠头,困惑道:“姐,你讲得太深奥了,我都听不懂。要是林熠哥在就好了,他准能明白你的意思。”
听到这话,李渔歌心里顿时空了一拍,今天的剪彩仪式办得风风光光,庆功宴也热闹非凡,可偏偏少了林熠,她也觉得很遗憾。
眼前又浮现出那家伙坏笑的模样,李渔歌真恨不得穿过虚空,在他那讨打的脸上挥上几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舍不得。
自从海边那个拥抱之后,他果然再没有越界半步,把全部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上海市场被他做得风生水起,连带着把华东市场也带活了,可偏偏就忙成这样——连自己公司的剪彩都赶不回来。
李渔歌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想他了。
第73章 ☆、073这让李渔歌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酸胀
走到巷子口,李渔歌停住脚步。于晓航疑惑道:“姐,不回家吗?”
李渔歌道:“我还想再散散步,你先回去吧。”
于晓航自是不肯:“那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边走边想些生意上的事情。”
于晓航笑道:“那成,我这榆木脑袋可想不来这些,反正有你和林熠哥呢。”
他转身时还哼着小调,背影轻快地消失在暮色里。李渔歌心头泛起一丝羡慕,于晓航还真是块实心木头,认准一个人就死心塌地跟着,反倒比谁都活得自在。
她慢慢踱到老榕树下,拿出手机,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把今晚庆功宴的热闹劲儿都告诉林熠,好让他后悔没来参加。
就在此时,林熠的名字突然在屏幕上闪动了起来。李渔歌又惊又喜,难道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
她满心欢喜地接起,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传来林熠焦急的声音:“渔歌,你能不能马上去趟第一医院?”
李渔歌一愣,在林熠焦急的叙述中,她才知道原来是张晓月的爸爸突发疾病被送进了医院。他正在从上海赶回来的路上,担心自己来不及,便打电话让李渔歌先过去帮忙照应。
李渔歌赶忙道:“你别着急,别让司机开快车,我现在去叫晓航,马上就赶过去。”
李渔歌匆忙赶回家交代几句,便直奔于晓航家拉着他去开车。虽然叮嘱林熠路上小心,自己却忍不住不断催促于晓航开快些——她比谁都清楚张晓月在林熠心中的分量。
车子一路疾驰赶到第一医院。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姑娘。李渔歌快步上前:“是张晓月吗?”
女孩抬起泪痕交错的脸,红肿的双眼满是诧异。李渔歌连忙解释:“是林熠让我们来的。他正从上海赶回来,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张晓月抿着发颤的嘴唇,眼泪又涌了出来,低声道了句谢谢。
李渔歌仔细询问了病情和治疗手续,安排于晓航去护士台确认最新情况,然后又给林熠打了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现状,让他不要太过担心,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告知手术虽然成功
,但病人需要在ICU观察一晚上,家属暂时还不能见面。张晓月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真是太麻烦您了,耽误了您一晚上。”张晓月感激地握着李渔歌的手,声音还有些发颤,“现在爸爸手术成功了,我一个人等着就行,您快回去休息吧。”
李渔歌摇摇头:“不用客气。林熠应该快到了,要是我就这么走了,他也不放心的。”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荡荡的,三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头顶的荧光灯投下冷白的光。
“你们都是林熠哥的发小吧?”张晓月轻声问,“他常跟我提起你们,说你们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那可不!”于晓航自豪道,“我们可是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交情。”
张晓月低下头:“真羡慕你们,我就没有一起长大的朋友。”
于晓航爽朗一笑:“这有什么!你要愿意,以后就跟我们一块玩。林熠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张晓月感激道:“今天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忙,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把你们都当成朋友了。”
手术的几个小时里,张晓月一直坐立难安。此刻虽然稍稍平静了些,目光却仍是散的,满心满脸都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