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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山一样_大山头【完结】(9)

  妮德推开他,掉头就走,他总算没再跟上来。

  一边岔路里蹦出个人。妮德退了几步,手抓腰包,定睛一看,原来是黎帅。妮德微微笑:“你怎么躲在这?”

  黎帅此刻暴躁到极点,还不确定是谁举报,但眼前人一开始就积攒了很多他的不满:“你还有脸说!谁卖的我你知不知道?”

  “你还管是谁,赶紧跑路吧,”黢黑的巷道里,妮德与他保持距离,“好哥哥。”

  她对他从不敬重,不可能叫“哥”,这时候叫,自然是讽刺。黎帅勃然大怒,挥起巴掌就要打。妮德就等他想动手,抽出腰包,装了许多东西的机器猫口袋沉甸甸,啪的一声,把他砸得后仰。

  妮德这一下没往死里打。然而,下一秒,黎帅整个人飞出去。

  不是她力气太大,是盛家灿的错。他像一辆破坏了刹车的火车,横飞而来,一脚踹开人家。

  妮德大吃一惊,低头看看受害人,抬头看看盛家灿,他还满脸茫然——他茫然什么?装什么无辜?不就是他干的吗?

  妮德吞咽唾沫,黑暗里,呼吸声很近:“你不是走了?”

  盛家灿看着她,混沌中,同样地呼吸,反问:“你不是要我别看着你受伤?”

  一句玩笑话,他居然还记得。黎帅躺在地上还呻吟,妮德补上一脚,抓住盛家灿,拽着他逃离现场。

  到了有灯的地方,快进学校了,双腿慢下来,步履依旧不停。街道上暗,没几个行人,只有风的声音。两枚影子伶仃地闪过。到处很空旷,显得天地很大,二人都是孩子的事实才清晰起来,但很快又消失了,因为他们不能是孩子。孩子总是脆弱的,在这残酷的世界上,很难独自生存下去。

  第8章 第一部分7

  盛家灿的童年在沿海城市度过,一家三口,不是他、爸爸

  和妈妈,而是他、外公和外婆。每逢过年,他们那流行送皇冠曲奇当礼物。蓝色铁罐,打开是一整盒曲奇。吃完饼干,必须留下容器,拿来放东西。家里有老人,多半放针线之类容易丢的小物件,假如是小孩,收的东西更杂,硬币、玻璃弹珠、朋友的信或邮票。

  盛家灿曾经也有一只曲奇罐,装的是一些飞镖、邮票和胶片。外公喜欢拍照,外婆喜欢被拍,两人称得上天作之合。外婆去世后,外公再也不拍照了,不久后郁郁而终。生前他给盛家灿做了安排,让他去海外投靠舅舅,可惜未能成行。

  在北京,保姆一次失误,蓝色的铁罐被丢进了垃圾桶,送上垃圾车,消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盛家灿和父母生疏,盛澍和她父母也不亲近。一个家,两组人,他们的疏远都是在甲子年。

  那一年,邓公南巡,下海潮热。大家势头正足,小家却不太平。盛澍的发小,最好的朋友罗斯玛告诉了她,她爱的男人在北京有妻有子。盛澍把自己闭门三天,做了决断,她告别不了恋人,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罗斯玛没轻易放弃,转头成了自己最不齿的那类朋友,向盛澍的父母告密。跟当时的大部分父母一样,他们因女儿愤怒,骂过,砸过,关过。越阻碍,爱情越像火一样熊熊燃烧。

  离开家那天,盛澍对罗斯玛控诉:“我那么相信你!”

  印象中,后来十多年里,那就是她们最后一次说话。曾经手牵手坐着小白船的女孩们就这样散了。

  爱人给了盛澍一个承诺。那之后,她把孩子交由父母照顾。她的心只有一颗,给了一个男人,就不能给另一个男人了。有些荒谬,连自己的名字都念不清的年纪,盛家灿已经成为了男人。

  盛澍爱那个人。有时想起父母,想起与好友的最后一面,她就会更爱他。除了爱他,已没有其他选择。

  父母离世时,她和他的感情到了微妙的关口。盛澍意识到自己得到的爱变少,她需要一个新的抓手,以确保她不会被从这列火车上甩下去。她有一个很好的抓手,从她子宫中脱离出来的男人,无论她在或不在,他都能生存。

  王源杰评价盛家灿,说他情绪平稳,心态平衡。原因是他说要借砖块游戏机给他玩,事到临头又反悔,盛家灿都不生气。盛家灿反驳王源杰,那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想玩,跟心态没关系。王源杰哪能相信有人不爱玩游戏,坚持己见,嚷嚷个没完。盛家灿不解释了,他在想一件事,妮德捣毁了黎帅做盗版碟、磁带的生计,不会被找麻烦吗?

  他模糊一些信息和情节,问原住民王源杰:“楚龙妮得罪人不怕惹事?”

  王源杰说:“她有什么好怕的。她有背景的好吧。”

  盛家灿想也是。妮德怎会需要别人担心。

  妮德在食堂吃饭,打了一个白萝卜,一个豆角炒肉末,把饭盒扔桌上,正开始吃,盛家灿从后面来了。他问:“阿姨是不是少收了你两角钱?”

  “对。”妮德说,“三号窗的阿姨单车丢了,我帮了个小忙。所以她请我。”

  在这地方,盛家灿没谁说得上话。王源杰算一个,就是话太多,又没什么意义。王源杰说,人缘差是因为他太严肃,整天跟死了人似的,谁不绕着走。盛家灿腹诽,妮德就没有。别说盛家灿,妮德连校长都不怕。

  妮德坐那吃饭,书记还跟她打招呼,说之前她给弄的油印机好使。

  盛家灿想和妮德一起吃饭,理由无他,一个人很尴尬,不知道为什么过路的人还常常看他。他又没别的熟人。在现在的他看来,妮德已是最亲近的了。可是,人们单是单纯,单纯过了,就容易想象力过剩。一男同学和一女同学坐在一起容易被起哄。

  同班几个女同学结伴来,看到是妮德,全都坐下了。盛家灿刚打饭回来,看到此情此景,局势丝毫没有好转。跟一个女同学坐是被起哄,跟一群女同学坐那就是被笑话了。

  他坐的隔壁。

  妮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频频感受到盛家灿的视线。她抽空摸脸,还以为自己把饭吃脸上了。

  吃完饭出食堂,妮德去了一趟小卖部,回去时时间晚了,已经开始上课了。她把猫耳朵的袋子拎起来,对准小口往嘴里倒,咀嚼着进了门。

  这节是语文课,老师正领读课文,突然进来个人问谁订了报纸。一群人去门外分报纸,其中就有妮德的同桌和前桌。趁乱,妮德想找盛家灿说话,挪动椅子,跨坐到自己和同桌桌子中间,伸长腿,踹他椅子腿。可盛家灿没理她。

  老师看少了人,不好讲课,就叫他们讨论课文后面的讨论题。教室里嘈杂起来,盛家灿这才拿着教材掉过去。

  “来讨论吧,”妮德装模作样读了遍题,随即问,“你刚才想找我?干嘛?你不是说我是红人,不敢招惹?”

  盛家灿不说话。

  妮德忍不住笑:“找我干嘛,有什么事要求,说吧。”

  盛家灿拒绝了:“你的事我不会往外说。”

  妮德望着他,突然间,周围安静下来。是语文老师敲了敲讲台,吆喝:“哎。楚龙妮,你来说说你们讨论出了个什么。”

  妮德站起来就是一句:“表达了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

  “是惺惺相惜之感!”老师切换方言骂了几句,“就晓得放狗屁。你别以为上次月考考第一就行了,期末再考个第一看看。”

  教室里哄堂大笑,都知道是开玩笑,别人可能考不好,妮德不可能。出去分报纸的人回来了。妮德也笑。她笑着坐下,看到盛家灿已经背过身,在翻教科书,头往下低,发丝也随之荡漾。等老师去看黑板了,他又把脸往旁边侧,整张脸是横过来的,悄悄地、偷偷地看她。

  她还在笑,朝他挤眼睛。

  他僵硬地顿了顿。她心里嘲笑,是不是被电到了?未料他再次侧过头,居然学她的样子,挤了挤眼睛。

  经此一役,妮德想通了许多,觉得不如就让盛家灿跟着她混。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又不能砍了,只有留在身边最安全。没人不要钱替她揍过人,妮德自比上天,被这老实人的诚心感动。

  听说以后,盛家灿问:“你要下雨吗?”

  妮德大笑:“下什么雨?”

  盛家灿不知道她笑什么:“天降甘霖。”

  妮德笑得肚子疼,接着这个逻辑往下推:“那我生气干脆降下天罚,把整座山劈了。”

  妮德开始跟盛家灿玩了,路上遇到打招呼,英语早读会问他怎么读,体育课一起领操。虽然到期末考前就一个月,但他人缘变好了,有男同学叫他打打球什么的。

  盛家灿问妮德是不是帮他打了招呼,妮德真是受不了。她又不是他妈,哪里管得那么宽,有够少爷脾气的。人家打篮球缺人,叫了他,发现没想象中那么坏,之后越来越常叫,越来越多人不误会了,就这么简单。

  不过他毛病其实没好。漂亮学姐跟他套近乎,他祭出杀手锏“我先走了”。男同学打完球叫他请客吃炸串,本意是吃东西时聊聊天,他直接给他们钱让他们去吃,自己回教室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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