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主!你要记着,是我带来风灼草医好了你!否则你连坐在这里与你的‘王兄’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霍帮少主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吗?病愈便弃医?”
不提风灼草还好,一提这三个字,云琛立马想起自己如何差点死在东炎。
菘蓝明明与霍乾念为同盟,却眼睁睁地看着云琛伤重去死,甚至还故意将她扔去无人问津、无医可求的偏僻地方。
不管霍乾念是不是因为对菘蓝有情,才用了风灼草便好起来。
至少菘蓝冒领了云琛的功劳,这无可辩驳。
想到这里,云琛“咣”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正要发话,霍乾念却牵过她的手,用帕巾拭去她手上溅到的茶水,嗔怪地说了句“水烫呢,小心些”,而后冲着菘蓝冷笑一声,道: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说出来扰人?望着公主的面子,我不提,劝你也别提。”
“你……”菘蓝心里一慌,只能扔下句“我在城里等你一起走”,然后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侍卫们乌泱泱离去,大堂里又慢慢恢复平日的热闹。
云琛一直望着菘蓝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乾念侧身肘在桌子上,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瞧着云琛那十分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抬手点了下她脑门:
“都走了,别瞧了,理她作甚。”
云琛低头沉默良久,再抬起头来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亲口问过,我的心上人——他心里到底是谁。”
她转头看向他,用那双干净到清澈见底的眼睛,直直望进他心里,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得对,我应当亲口问问他,亲耳听他说一次。”
第149章 千千万万次为他
云琛说,要亲耳听霍乾念说一次,他的意中人到底是谁?
若那答案不是她,她便从此仗剑天涯不回头,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这下霍乾念有点慌了。
从来就没有要去幽州办事这回事情,不过是他为了与云琛同路而行,多相处些日子的借口。
可眼下菘蓝在丹阳城不肯走,非要等霍乾念一起回京都,公主那边的差事也催得紧,账本的事情也迫在眉睫……
他应当拒绝,再装一次不在乎,再叫她伤心一次,却能平平安安,不必再卷入这“霍玉之争”。
可只要一想到上次分别差点成了生死决别,他便觉得胸口疼痛到无法呼吸。
那没有传来任何关于她消息的五十多天,每一日都是绝望和煎熬。
人人都以为,是菘蓝寻来风灼草,治好了他霍乾念的腿疾。
原本霍乾念也是这么以为的。
甚至以为只不过是菘蓝不肯断了对他的心思,便找来什么珍贵草药糊弄一番而已。
叶峮说,既然菘蓝亲自送上门,不如试试,万一有用呢?
周围的花绝、不言和润禾他们,也一个个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霍乾念不好拂众人的意,便道:
“那就试试吧。”
花绝一路小跑去请府医,那年过七十的老头子拿着崭新洁白的药方,又捧着那株深红色的枯草看了半天,狐疑道:
“的确和古书上描画的风灼草一样,可应当是银白胜雪的颜色,不是深红色的呀?”
府医说实在不确定,不如寻齐其他几种药,按药方找来什么白玉的药罐,以荷叶露珠为水,熬煮一下便知。
很快,众人七手八脚备好药方上的东西。
从药罐到草药,除了那深红色的风灼草,样样都是洁白无瑕的,就连烧火煮药的碳,都是不可多得的银丝白木。
按照药方顺序,府医小心地将草药一一放入药罐。
最后一步放入风灼草时,草身遇水即融,原本晶莹洁白的药水瞬间冒出丝丝血红,继而变成一片深红色。
府医见状,失声惊叫:“这……这好像是血将草浸透了啊?”
所有人都凑到药罐子跟前,只见里面红得像是一碗血水,冒着浓浓的血腥气。
叶峮惊道:“瞧这颜色和结块,像是人血啊!”
府医又道:“古书中记载,风灼草确实能吸附人血以滋养草气,若以人血浸枯草,可助药效大长,只不过至少要半斤血才够。”
花绝皱眉:“那女人就这么为少主拼命?还愿意拿血来浸风灼草?可我瞧那药方干干净净,一滴血迹都没有。”
不言接话了:“谁的血?她自己的?如果是旁人的血,谁知道干不干净有没有病?如果是她自己的血,她肯定早就露出伤口来邀功了,怎么一声不吭呢?”
几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回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霍乾念,才发现不知何时,霍乾念竟已泪流满面。
从没见过霍乾念掉一滴眼泪,几人都吓呆了。
可霍乾念,财权倾国的堂堂霍帮少主,竟然对着一个药罐子越哭越大声,直至哭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拼命的根本不是菘蓝,是云琛啊……
他知道,那药罐子里的每一滴,都是云琛的血。
都是他心爱的姑娘为他而流……
为了云琛的平安,他狠心将她逐出霍帮,可他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只能避开公主与玉家重重耳目,将他身边最得利的心腹暗卫陆良派去暗中护着她。
那一封封看似寻常的信,最要紧的不过末尾一个“安”字。
直到那布满暗卫的广玉兰洲,陆良进不去,只能守在洲外。
而后,陆良断了信,五十多日杳无音讯,没有关于云琛的消息。
再然后,菘蓝的仪仗队从东炎归来,带回了这株被鲜血染透的风灼草。
他霍乾念可不是傻子,只略一思忖,便知这其中真相。
再命探子潜入东炎查探,听闻皇帝寿辰夜宫中大乱抓刺客,更确信心中想法。
菘蓝是聪明,知道换掉那血迹斑斑的药方。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那风灼草原本应是雪白颜色,却被云琛的血浸透成红色。
根本不敢想象,云琛到底冒着什么要命的危险,又如何忍着被他驱逐的心痛,才义无反顾地搏命换一草。
究竟要受了多少伤,才会流那么多的血?以至于随便一处都能浸透风灼草。
大概是心口吧。
霍乾念知道,她总喜欢将要紧的东西贴着心口放。
那么云琛还活着吗?还有命再回楠国,站在他面前,笑着喊他一声“阿念”吗……
霍乾念扶着那滚烫的药罐,眼泪落进那浓浓血水,哭得肝肠寸断,久久无法平息……
即使过了这么久,见到云琛如今已四肢健全好端端的,可霍乾念还是觉得心痛难抑,止不住地想落泪。
如果说,这世上只剩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地为他拼命。
可以千千万万次为他一命换一命。
那这个人只会是云琛。
那是他的琛儿,应当平平安安放在他心尖上的人。
想到这里,霍乾念打定主意。
既已到这一步,他断不会再让她涉任何险境。
第150章 无耻小贼偷初吻
二月二十九,丹阳城外二十里。
云琛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城外的翘摇花田,静静等霍乾念赴约。
一过立春,迎春的花儿们都争相开放。
白底托红尖的翘摇花接连成片,俏皮地随风轻摆。
云琛坐在花田里,一会摸摸头发,一会摸摸脸。
那易容面皮带了许久,在脸上留下点红印子,估计得好几日才能消掉。
她琢磨着等会见到霍乾念,她该说些什么,怎么解释这些日子她带着易容面皮,以“王不行”的身份与他相处。
“要不要从被逐出府那一段开始说?怎么也得说个五六万字,说上半个月吧?
算了。要不直接说风灼草是我寻来的,不知道他信不信?
可我拿什么证明风灼草是我寻来的呢?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炎朗的药实在好,疤都没留下,陈年旧疤也消了不少。
哎……再表白一次吗?”
她琢磨来琢磨去,眼见太阳西垂,约定的时辰越来越近,她有点紧张。
很快,太阳彻底落山,只留下一道金色的弧线还照着天际,像是偷偷躲在一旁,等着看一对有情人怎么谈情说爱。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顺着风,云琛轻轻吸动鼻子,立马闻到屠狼驹身上的马骚味。
西北的马壮实,吃得多,跑得快,身上汗味也大,她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她红着脸,用自己本来的声音叫道:
“‘霍云’该洗澡啦!都快把花熏枯萎啦!”
来人不紧不慢地牵马走近,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她一愣,“霍乾念呢?”
来人翻身下马,朝她恭敬行礼,道:
“少主说,您交给他、约定在此见面的那幅画,他收到并收藏了。但他有急事回京都,请您先按原定计划去看过您师父,而后四月小满时分,在烟城缥缈岛相见——少主还让把这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