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你是公主那方的人,霍帮与公主同盟,你原本也应是霍帮的恩人师长,但你算计得让阿琛去冒险,便是我们霍帮的仇人。”
不言说着抽出佩刀,做好进攻姿势。
江鸣看了眼天色,黄昏将尽,已不容多留。
他睨了不言一眼,将地窖铁门的钥匙扔在地上,简短道:
“你废话真多。看好琛儿,到我回来为止。”
说罢,江鸣束好绑腿,用牙齿辅助着系紧护臂,将没有胳膊的那只袖子一剑割断,头也不回地朝着哀鸟岛的方向而去,只留不言还愣在原地。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徒儿,他终究舍不得她去卖命。
纵然亏欠那神仙墓,那也应由他自己来还债。
……
……
一个时辰后。
江鸣趁夜色潜进哀鸟岛,刚一上岛,便与岛上森严守卫交战在一起。
一路进,一路杀。
江鸣一边剑杀不停,一边朝水岛最中央的居所冲去。
等他冲进玉阳基的寝屋时,只见重重机关之中,玉阳基端坐在高座,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秘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江鸣大人,好久不见,没想到小小账本,最后竟惊动‘剑杀天狼’的楠国第一高手来。”
江鸣根本不理会,只挥剑溅血,轻轻转动手腕。
这时,一个红衣血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玉阳基背后,脖子上挂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看着来人少了一条胳膊,却还能毫发无伤地杀到这里,那血卫扯下钥匙,一把吞入口中,神情变得阴狠。
前方是足以致命的机关、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卫;后方是已循声赶来的数不清的玉家护卫。
江鸣傲身立于包围圈中央,蔑哼一声,拔剑飞身杀去。
另一边,地窖里。
江鸣离开后不久,云琛蒙汗药的药效逐渐退去。
她揉着发晕的脑袋转醒,坐起身,定定地停了片刻。
视线慢慢清晰,大脑的眩晕感缓解了些,她撑着墙壁站起身,但腿脚还是有些发软。
她慢慢走到铁门前,有气无力地呼喊:
“师父——师父——”
没有人回应她。
她虽然力气还没有恢复,心里却明明白白知道,江鸣是不愿她涉险,改变主意,独自去偷账本了。
她心里着急,手上却没什么力气,只能将铁门晃得咣咣作响,不停喊着“师父”。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身上有了点劲。
但周围没有任何工具可以破门,只有一个凉透的铜锅。
她用力将锅子踩扁,然后像拧麻花一样,试图将锅子拧成一条,以便去撬门上的铁栏杆。
不料铜锅被踩扁之后锋利割手,她刚拧了一下,手立马被喇出一道大血口子,疼得她“哎呀”一声。
不言一直躲在旁边,听到声音后立马冲到铁门前,担心地问:
“怎么了阿琛,你哪儿不舒服?”
月光昏暗看不清,云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不言,高兴地大喊:
“不言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不言笑起来,“傻小子!”
顾不得寒暄,云琛大喜,叫道:
“天助我也!不言哥你来得太及时了!你快找找周围有没有东西能破门?快放我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
不言慢慢收起笑容,退后两步,不忍却坚定地看着云琛:
“你不能去,少主不许。”
只这一句话,云琛瞬间瞪大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丹阳城里少主认出我了是吧?你一直暗中护着我对吗?不言哥,那你应当知道我师父是去为公主和霍帮偷账本了!师父伤了胳膊!不成的!不言哥!求你放我出去!我去帮师父!我要去救他!!”
任云琛怎么叫喊,不言只远远退开,隐去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上,不再露面。
云琛气急了,直接开始拿铜锅片疯狂凿墙。
但地窖为了避光存温,用的都是糯米红砖,比铁还坚固,她凿得手都麻了,墙上也只有一个浅印。
她急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仿佛能看见江鸣孤身一人深陷重重刀锋:
无数机关与毒粉铺天盖地,如天罗地网压来;
一个又一个玉家护卫冲上去,又一个个倒在饮血剑下……
江鸣自始至终都没有皱一下眉头,永远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冷血杀神。
可没了一条胳膊,就如猛虎断齿。
二十年守墓,曾经的楠国第一高手终究也老了。
终于,一刀又一刀砍在江鸣身上。
他吐出一大口血,无所谓地擦去血迹,再次拔剑飞杀,朝玉阳基冲过去。
云琛仿佛已看见江鸣倒在她面前。
她疯了一样地凿墙、踹铁门,可什么都无济于事。
“不言哥……求求你……”
折腾到脱力为止,云琛跌坐在地上,声音带了哭腔。
“那是我师,亦是我父啊……”
云琛崩溃大哭起来,终于听到钥匙打开铁门的声音。
不言持刀站在地窖门口,伸手拉起她。
“走,我与你同去!”
第153章 天意总不遂人愿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月色凉如水,四月寒如锋。
云琛将屠狼驹驾地飞起,与不言一前一后朝哀鸟岛飞奔。
她根本不敢去想江鸣如何了,是否还活着。
她坚信自己师父的本事,即使少一条胳膊,也强悍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
只是再上天入地的本事,也总有力气用完的时候……一人怎敌千百人?
如果只是逃也就罢了,可按江鸣的性子,必定不拿到账本不罢休……
不,江鸣不会有事,他还记挂着香消崖的神仙墓,不会有事的!
心里七上八下,不管她怎么安慰自己,眼眶还是忍不住渐渐湿润。
只可惜,天意总是不遂人愿。
隔着老远,云琛便看见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奔来。
“师父!!”
她飞冲过去,狠狠勒马,未等马停住便翻滚而下,一把抱住将要倒下的江鸣。
浓重的血腥味,满手摸去都是血。
江鸣虽穿着黑衣,看不出满身是血,可云琛已摸到他浑身被血湿透,几处深刀伤已可见白骨。
江鸣手指的指甲全部断裂,颤抖着用仅剩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两本血迹斑斑的账本,累得几乎没有力气再说话,断断续续道:
“快……给……公主……”
云琛拿过账本,快速塞进怀里,一把扛起江鸣往城中医馆走。
夜深人静,所有医馆都已关门。
云琛和不言看到一家医馆便大力拍门,大吼着“救命”“快救人”!
大夫听见那急声怒吼,只敢隔着门缝看一眼,一见云琛满身沾着血,后背上的人不省人事,旁边还有一个瘦高佩刀的黑衣人,都吓得不敢开门。
救人不成反被杀的事情实在太多,小小百姓不敢冒险。
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样子太吓人,云琛连忙将头发拨拉整齐,努力用最平和却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响了下一家的门。
见门缝有人影闪过,她知道有人在门口,直接后退一步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求大夫救命!求求您!”
门后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无奈道:
“年轻人,节哀吧,他肝已露在外面,活不了了……”
“你瞎说!!”云琛大喊着打断,将江鸣放在地上让不言看顾,又跑去下一家医馆求救。
借着昏暗又冰冷的月色,江鸣费力地偏头望去。
他看见清冷的月光下,云琛一次次哭着跪地磕头,双手合十,求了又求。
最后,终于有一家医馆开了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披着外袍,举着蜡烛走出来。
老大夫扶住云琛,颤巍巍地问:
“孩子,你怎么了?”
“求您救命!!”云琛和不言赶紧将江鸣抬进医馆,安置在软榻上。
老大夫年纪太大,有些看不清,走近几步,凑到江鸣跟前才看清楚,不禁连连摇摇,叹气道:
“孩子啊,你爹伤得太重,腹部破损,肝和肠子都露在外面了,失血也太多,已是无力回天了……”
听见这话,云琛一下子崩溃了,她扑倒在老大夫脚下,将头磕得“梆梆”直响,大哭:
“求神医救命!求求您!多少钱都可以!我都有!求求您!拿我的血去!拿我的肝行吗?!”
老大夫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道:
“孩子,你爹的时间不多了,去和他再说说话吧……”
像是终于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云琛一边嘴上说着“不行不能死!”,一边还是手脚并用地爬去了江鸣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