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盯着他前面的胸牌:“那陈医生可以去儿科借个压力球给我吗?这样我害怕的时候还能握住。”
陈昂摇摇头:“手术室是无菌的,你如果实在不想做,输消炎药也可以。”
陈昂站起身,翻了一下手里的病历本,转身想走。
飒飒急了,忙说:“我也可以做的呀。”
陈昂看她,催促:“那就快点去签字吧。”
飒飒说:“那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飒飒伸出手,伸到陈昂面前。
飒飒说:“写这里就行。”
陈昂一字一字地写了下去,飒飒读出那一串数字,和他确认,生怕错了一个数字。
然后和陈昂说:“陈医生,可以把我的伤口缝成蝴蝶结的吗?”
陈昂居然说.....可以。
那时候是飒飒的十七岁,陈昂26岁。
现在飒飒二十九岁了,陈昂也三十八岁了。
抽完烟后气氛就干了下来,他把烟头扔到了垃圾桶里,用力碾了碾。
飒飒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她单刀直入地问,你离婚了吗?
陈昂碾烟的手势一顿,问,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呢?
飒飒说“那不然你三十六岁在这个小城市还不结婚是打算去咱们山上的道观得道吗?”
陈昂无语,吐出两个字“离了。”
飒飒“哦”了一声。
飒飒又扭过头看他”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陈昂说,晚上我值班。
飒飒说,值班怎么啦,你没有办公桌可以摆饭吗?
陈昂看她,细框眼镜后的深邃眼眸里像藏了一万本暗黑童话,然后慢慢地说,也不是不行。
飒飒其实,蛮想吃麻辣烫的,但是她二十九岁了,在这个小城市,该是大家眼中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是要稳重、不能再在外人面前吃一份麻辣烫的大人了,所以她规规矩矩地拎了一袋子茶点心去陈昂的办公室。
她不知道陈昂升了主任医师,有自己的单间,刚一进来,飒飒就说“早知道点麻辣烫了,我好久没有吃家里这边的麻辣烫了。”
陈昂见她进来,把手里写着的材料挪到一边,冲飒飒说“你还很喜欢喝清补凉,那家清补凉店还开着。”
飒飒眼前一亮“那我们可以叫外卖过来?你会陪我吃清补凉吧。”
陈昂说“行,现在咱有单间了,不用像以前那么守规矩。”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想吃麻辣烫也可以。”
他掏出手机在外卖列表里给飒飒找麻辣烫和清补凉。
飒飒则是一下沉浸在这个“咱”里,一时拔不出自己。
陈昂要给自己点麻辣烫也是让飒飒有点没想到的,在她的记忆里,陈昂是有点端着的那种,很不像这个小城市的人。
她还记得陈昂那个小家的样子,在山里的一个小区,窗外全是高大的杉木和绿植,望出去真的很像杂志里的法国庄园,副卧室里放了一架小小的钢琴,厨房里全是illy的咖啡豆,他们第一次回他家,陈昂用投影,给她放的是五月天演唱会。
十七岁的时候飒飒给陈昂的qq空间写情话,用仅彼此可见的功能,然后陈昂说,你写东西还可以,要不要试着去给那些书刊杂志写底条啊。
飒飒才开始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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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的大学同学李瑶在北京的一间医美机构做前台导购,前几年飒飒去做项目,李瑶边带登记边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交代的。
飒飒说“我特别怕疼,我疼的时候话很多。”
李瑶嗤笑,边写入院记录边说“我可不是陈昂,我没时间哄你哦。”
飒飒半晌没回话,李瑶一抬头看到飒飒在柜台前面领了个压力球,用力地捏。
李瑶说“这是给怕疼的顾客转移注意力用的,你拿这个刚好。“
飒飒说“那你们这个手术室不是无菌的哦。“
李瑶又笑“你小病床上打个水光针而已,别整的跟三甲医院手术台一样。
打针的时候飒飒也一直哎哟着喊疼,李瑶站在一旁看她,笑眯眯地说“你这还是机打,有些女顾客又漂亮又狠,让我们直接用手打。”
飒飒问“手打怎么打呀?”李瑶说“机器是一次几针,而手打就是一次一针,耗时更长,疼的也更久,就那么打。”
飒飒一撇嘴“那我肯定是受不了这个苦。”
打完针后飒飒坐在观察室吃红糖小饼干,李瑶恰好午休,走过来给飒飒说八卦,老家的谁谁谁现在发展的怎么样,谁谁谁生一胎了,谁谁谁又生二胎了,谁谁谁离了,谁谁谁出轨了。
飒飒忍不住问“有没有人来问问我呀?”
李瑶摇摇头“你们这些出去的人,很少会被人提到的。”
飒飒又低头拆新的小饼干,但手心出汗,怎么都打不开。她叹口气又放下,和李瑶说“没点我想听的。”
李瑶一拍头“还有,哦,就那个,那个谁,那个陈昂。”
飒飒扭过头直直去看她。
李瑶说:“结婚啦,和我哥那届的校花,你认识吗,叫丛姗珊。”
飒飒想了一会儿,说“不认识,还真是他妈的没点我想听的。”
李瑶看她“诶陈苏,你恨不恨陈昂啊?”
飒飒笑笑“干嘛要恨呀,如果没有陈昂,现在应该是在老家开服装店,卖衣服。”
李瑶看她不长心,也跟着嘿嘿笑“你还瞧不起卖衣服,那些直播带货的主播们现在都年入百万。”
飒飒看过去,摇头:“没有瞧不起,我只是觉得做记者让我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李瑶打量飒飒的脸,然后拿出消毒湿巾,给她冒血珠的脸蛋擦血,边擦边说:“你们刚分手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飒飒眼眶红了,说李瑶“你太用力了,我的伤口还没愈合。”
李瑶意味深长地问:“是哪里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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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和陈昂那一年的恋爱谈的很伤的,陈昂长得帅,又是医学生,她那时候未成年,两个人从来没有公开过恋爱的消息。
她那时候偷偷拍陈昂的照片发到qq空间,陈昂会觉得很幼稚,她把自己的照片打印下来放到陈昂的手机后壳,陈昂会在上班时候悄悄拿下来。
她们一起去漂流,遇到熟人陈昂会把握住她的手松开。
她们去看电影,永远只看最晚时间的最后一排。
刚分手的时候她暗暗的恨过他,还在qq空间写漫长的分手文案,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爱恋情仇,也恨他不光明正大的爱自己,后来则是淡然了。
她在北京这么多年都没有恋爱,就是没有人能入得了自己的眼,年轻的不懂事,年老的又太油腻,气质自以为睥睨江山。
飒飒不知道自己十七岁见过陈昂到底是对是错,年少见过很成熟很有魅力,很会读书也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陈昂。
所以后来遇到哪些骄傲的猫猫狗狗,也总觉得差了点劲儿。她这几年有点心慌。
她觉得他是颗在自己的生命里闪了一下的星星,星光却流散十年。
飒飒想,可能离开陈昂后这么多年自己都在等这星光流逝而去。
清补凉先到了,陈昂帮她打开,把椰奶倒进水果椰丝杯里,然后递给了她。
陈昂散光有些严重,他摘了眼镜眯着眼想要休息一会儿却觉得不对,他睁开眼睛,看到飒飒离自己很近,他看的到她头顶,也看得到她身后是病房的顶灯。
那白炽灯光发散,光下飒飒目光盈盈,有点鬼马。
陈昂盯着她鼻翼的那颗痣,心中似乎生了只想要吃人的鬼,居然有点....饿。
他喉结动了一下,飒飒就亲了上去。
其实飒飒从来都没有和人说过,十七岁的时候,她逃课去上网,某一天,她坐在医院对面的台阶上打电话,有个男孩从便利店走出来,腿很长,她扭头看过去,看到了他的下颌线。
那才是她第一次见到陈昂,然后她骑着自行车去医院,在导诊台找到陈昂的照片后回去疯狂地吃冰喝水,
飒飒觉得自己是个赌徒,从未想过如果是其他外科医生接待自己怎么办。
唯爱是图的十七岁,上帝恩赐了她一回。
第9章 来北京要饭。
孙恣意刚打开家门,就闻到一股臭味道,像闷住的一堆臭鸡蛋从马桶里涌出来又均匀的铺在地面上。
被这味道一冲,她忍不住呕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头耸着鼻子顺着满屋子味道找,最后终于锁定到了冰箱前面;她伸出手,一拉开冷冻层,一摊水就泄到了脚面。
“妈的。”原来是冰箱的冷冻层坏了,孙恣意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从一旁抽了一小条保鲜膜贴到鼻子上开始拿东西,模样像想易容却没成功的笨拙江洋大盗。
万幸她东西不多,只一层有东西,剩下两层都是空的。她叹了口气,直接抽出那一层,打开家门。
许则诚还乖乖地在楼下超市的大姨柜台前面那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