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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_知柚【完结】(26)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水下没什么动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水下依然没什么动静。

  官员们已经纷纷议论起来,生怕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出人命来。可瞧这侍卫的模样,淡定得很,他们这才隐约觉察,下水的俩人,恐是有什么惊人的异能。

  天色越来越亮,日头照得人也越来越热,浮躁之气渐生,在人群中流窜开来。

  突然,一个老头不知从何处而来,狂奔着从官员们中央穿行而过,嘴中不停地高喊着:“夜之将至,灾祸必临!”

  顾青棠从茅草屋中探出个身子,看向骚乱之处。

  人群之中,老头满脸都糊着泥,虽然看不清样貌,可听他说的话和佝偻的样子,完全就是昨天晚上他们遇到的那个老头。

  老头很快被制住,陈乐康战战兢兢地进屋对时珩说明情况。

  原来这个老头以前是水神庙里的一个道士,靠着百姓给水神娘娘的供奉,过得也算丰衣足食。

  可后来水神庙被拆,老头就没了归宿,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逢人便说这句“夜之将至,灾祸必临”。

  时珩问陈乐康,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乐康挠头,他只当这是疯子的疯话,可从未探究过疯子的话能有什么含义。

  时珩面色一凛,陈乐康更加惶恐,垂头缩肩的,就差直接跪下了。

  还是顾青棠提醒他,不如直接把疯老头押上来,他们亲自来审。

  其实陈乐康很怕疯老头在面对时珩时又做出什么疯事,伤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少卿大人。可既然是时珩的幕僚发话,他就没有反对的道理。

  很快,疯老头被带了上来。

  陈乐康退到一边以后,时珩命时义给他松绑。疯老头在他面前倒是放松了许多,喘着粗气,不停地咳嗽。

  时珩把自己的水壶拿出来,亲手拧开盖,递给老头后,问他:“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吗?”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时珩才发现,老头的目光浑浊,看着他时,双眸瞪得大大的,可却没有丝毫神采。

  “不记得也没关系,”时珩把水壶往老头嘴边推了推,说道,“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这句话不知如何刺激了老头,片刻前还算平静的老头蓦地扔掉水壶,几乎是跳起来,拿头撞了时珩一下。

  变故来得太快,时义甚至没来得及出手,就见时珩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一行血从他的鼻间流下。

  “世子爷!”时义两步冲上前,单手摁住老头的肩膀,看向时珩,迅速跪在地上,“卑职失职,请世子爷责罚!”

  顾青棠也急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时珩的手中。

  时珩接过手帕,胡乱在面上抹了抹,继而弯腰,拂开时义的手,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安抚他道:“老人家,您别怕,我不会伤害您的,我就是想问一下,夜之将至,灾祸必临,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头听到这话,又开始不停地重复“夜之将至,灾祸必临”,全然疯癫的模样,完全无法与之沟通。

  时珩默默起身,看着疯疯癫癫的老头,随后挥了挥手,令时义将他带出去。

  茅草屋中,顾青棠的目光从老头身上收回,担忧地看向时珩。半晌,她指尖微动,迈开步子,走向时珩。

  方才他胡乱地擦了擦脸,并不十分在意,以至于面上还残存了些血迹。

  顾青棠从他手中抽出手帕,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没擦干净的血迹擦掉,末了,没忍住,手指在他有些发青的鼻梁上轻轻抚过,问道:“是不是很疼?”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时珩回过神来,他没说话,目光深深地看向顾青棠。

  第二十三章 此中意

  堂堂大理寺少卿,初来乍到便流了血,这不是血光之灾是什么?

  陈乐康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双腿几乎抖成了筛子。时珩瞥了他一眼,轻轻握了握顾青棠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随即走向门边。

  算起来,如果到了现在,时礼礼和时忠还没什么发现的话,那估计就得等会儿再下一次水了。

  河堤上,时义迎风而立,目光紧紧地盯着水面。

  突然,有水花在河面掀起涟漪。时义轻轻一跃,飞快地在水面飘过,行至水花处,刚一落下,就见时礼礼从水中跃身而出。

  时义脸上有笑意浮现,他冲时礼礼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上水面之后,顺带着拉了一把后面出水的时忠。

  这一趟水下之行没有白去,两个人有重大发现——在河水深处,有大片大片的淤泥,且淤泥处已经长满水草,不仔细探查根本无从发现!

  更巧的是,他们做好标记,沿着层层淤泥覆盖的地方往上走,赫然发现,这一处的堤坝被冲毁得尤为严重。

  种种迹象都在印证时珩的推测——河堤被冲破绝非偶然。

  这下,不用时珩发火,官员们就跪了一地。

  原本时珩此行低调得很,并不想仗着钦差的身份摆谱,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解决水患,顺带着摸摸永安城中近来的异动究竟与这水患有无关联——毕竟佥事江奉跟这沁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此时此刻,他无法压制内心的怒火。

  他只是派了两个侍卫下水探查,就能查出这样的问题,连续几年的水患,朝廷白花花的雪花银养着这帮官员,就像喂了狗。

  时珩表情冷淡地伫立于河堤之上,风灌起他的衣袍,他明明没说一句话,可此时此刻,任谁都不敢靠近他半步。

  陆陆续续有工人从官员当中穿行,没一会儿,跪了一地的官员就分成两拨,给来来回回的工人让出一条道。

  一条河堤,泾渭分明地将在场之人一分为二。一边是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的工人,个个都光着膀子,黝黑的皮肤上有水有泥,在日光之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另一边则是身着官府的官员,衣冠楚楚,时间过去越久,他们头上冒出的汗越多,到后来,衣衫俱被汗水湿透。

  日头晒着人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挪动着位置,号子声、吆喝声,渐渐舒缓着人群中的不安和惶恐。

  左右还需要用人,时珩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晌午来临之前,他遣散了众官员,自己也部署一番,留了时义和时礼礼在此,带着顾青棠和时忠先行离开。

  陈乐康脑门上的冷汗终于可以擦一擦了,时珩一离开,他就凑到时义和时礼礼跟前,百般诉苦,时礼礼听他说话听得脑子直嗡嗡,直接留了时义在陈乐康身边,自己则去了河堤,监工淤泥的清理工作。

  顾青棠走在时珩身边,她不停地歪头看他。

  方才发现河底的淤泥时,时珩真的很生气,这帮官员,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干着草菅人命的勾当。

  但凡有一个人对这事上点心,怎么会几年下来都找不到根除水患的办法。

  思及此,时珩冷笑一声。可能还有人巴不得水患绵延不绝吧,毕竟为了这个,朝廷每年可是万两万两的雪花银往这边送。

  对黎明百姓来说是切肤之痛,对有些人而言,可能就成了牟利的摇钱树。

  不过好在来了这么一趟,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想到这儿,时珩的心情又轻松了一些。

  任何时候,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吧。

  走着走着,顾青棠发现,时珩的面色和缓了些。其实她心里也很愤慨,虽然她见的、知道的、想到的都没有时珩多,但把前因后果一联系,她还是能想通大半的。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站在时珩身边,就没由来地相信,有他在,这些事情都会解决的。

  就像今日这般,那么几年下来,那些官员就只知道把河堤修修补补,加高之后再加高,加固之后再加固,却从来没想过去找一下水患的根源所在。

  还是她家大人,一来就直击要害。不仅如此,他还提醒她去想水患出现的契机。

  想到这儿,顾青棠身上就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若是真是如大人所料,这水患背后,是有人蓄意为之,那他们还要加倍谨慎,一次性把整件事连根拔起才行。

  她边想边不停地瞥时珩,时珩觉察后,先是装作不在意,后来实在忍不住,手里的折扇轻轻往她脑袋上一敲,说道:“看什么看啊,还没完了!”

  顾青棠见他心情好了一些,快走几步,凑得近了些,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呢?”她边问边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被时珩的折扇敲过后,上面留了一道浅浅的粉色。

  “怎么这么……”时珩原本有些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可眼神略过她脑门上被敲红的地方,目光就停了下来,连带着,话说了一半,他有些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分神,他别开目光,扇子在手心敲了敲,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想说她笨。可话被中途打断,再继续说下去,也真是很无趣。况且,本来她也不笨,只不过没他见过、听过的多。事实上,她已经够聪明了,比他认识的其他人都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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