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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_知柚【完结】(30)

  她特地找来柳儿问了这个问题,如她所想,拆庙之前,百姓只知道拜水神娘娘,从未有过水神娘娘如果生气会如何如何之类的传言。

  这样一来,事情就还没那么棘手——至少,幕后之人有所动作,只是从四年前才开始的。

  下一个问题来了,为什么水神娘娘生气,会杀掉七个人?还这么巧,这七个人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中的四个男丁,全部参与了拆水神庙。而且,水神娘娘生气杀七个人这件事,显然不符合水神娘娘在先前传闻中和善爱民的形象,这件事也未被大肆传扬开。

  想必,幕后之人的目的很清晰,是要把水神娘娘和水患联系在一起,而非把她塑造成滥杀无辜的形象。

  具体方法是,利用淤泥、石棺和棺中女尸,环环相扣,引导人们把水患往水神娘娘那个方向去想。还有用那七条红鲤,把当年路家七口灭门案的知情者往水神庙被拆上引。

  如此以来,不明就里的百姓就会得出结论,水患之痛来源于水神娘娘的震怒,而水神娘娘生气,则是由于官府为修官道强拆水神庙——当今圣上为一己私利鱼肉百姓的前因后果,就这么联系起来了。

  其心可诛。

  可那个被吓疯的工人是怎么回事呢?话说回来,如果拆水神庙不是幕后之人的设计,那为什么要杀了那路家七口?杀了又不用这样的谣言来造势,只能证明,杀人是意外。

  那就是说,那路家的工人,在拆水神庙时,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被杀。

  想到这儿,顾青棠双眸睁大,难道他们在拆庙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而那个被吓疯的工人,很可能当年也是目击者之一!

  顾青棠想通这些的时候,正在小厨房做点心,她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面团,就去了书房。

  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她一路小跑,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推开门时,时珩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了过来。

  她把自己的推断说给时珩听,说到后面,时珩没听完就起身,示意她一同出门。

  他一直在看这四年来的普安县乃至整个沁州的官员任免和升迁,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收获也有,比如江奉从沁州知府升任佥事,就是在四年前的七巧节之后。

  说这里面没有鬼,鬼都不信。

  时珩觉得,这趟带着顾青棠出来真是他最近以来最正确的决定。她能在很大程度上补足他,比如现在,他的心思只能用在一处,刚好,他连吩咐都不用吩咐,顾青棠就能把另一处理理清楚。

  这趟出门叫上了时义、时礼礼和陈乐康,时珩、顾青棠和陈乐康坐在飞驰的马车里,各怀心思。

  时珩和顾青棠当然想尽快赶到水神庙的原址,就好像早一点到,找到四年前的线索几率就能大一些一样。

  陈乐康则满心满眼都想着讨好时珩,一开始,他还没话找话地询问时珩吃得怎么样,当差的都听不听话云云,后来发觉时珩根本不理他,他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努力把自己往马车车门那边缩,尽量降低存在感。

  马车颠簸,陈乐康扶着门框,顾青棠也双手紧紧地巴在窗框上,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倒是时珩,双眸紧闭,似乎在想事情。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也放在窗框上,手指时不时地敲一下木质的窗框,整个人都坐得稳稳的,似乎完全不受颠簸的马车影响。

  这也真是门功夫呢,顾青棠暗自佩服。看着他,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坐怀不乱”四个字,让她没由来地脸颊发热。

  蓦地,时珩睁开双眸,刚好捕捉到顾青棠脸颊发热的时刻。他瞥了眼门口的陈乐康,没说什么,复又闭上眼睛。只不过这以后,他的嘴角似乎牵起了一丝笑意。

  到了目的地,每个人都有些茫然。

  这里只是一处再平坦不过都路面——也是,四年过去了,饶是真的曾经留有线索,也早就被时间冲刷干净了。

  时义和时礼礼站在马车边上,时珩和顾青棠则不约而同地站到陈乐康所指的原水神庙所在的位置。

  其实陈乐康是三年前才当上的知县,但他在普宁县土生土长,所以对此处再熟悉不过了。

  可即便如此,面对一个已经拆除了的地方,他也没什么好多介绍的,只能想起什么来说什么,一时说起普宁县百姓对水神娘娘的敬仰,一时又感慨那一家七口多可怜。

  听闻他的话,时珩留了个心,开口询问他对那路家七口灭门案的了解。

  陈乐康一听,顿时便来了劲——他一直想找机会多跟时珩说说话,可时珩始终不爱理他,现下时珩主动挑起话头,他自然殷勤地很,恨不能把路家七口的八辈祖宗都讲给时珩听。

  原来这路家的四口男丁在衙门当差时,深受县衙的器重,不然路顶山也不会让自己所有的儿子都走这条路。

  他们在衙门里被称为待命工人,这里面,门道可真是不小。县衙的待命工人要求随传随到,传话之人在当时便是路顶山了。可以说,所有的待命工人分到什么活计几乎是他一人说了算。他会来事儿,每月都从自己的月俸里拿出一份钱来孝敬上面,于是上面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嘛,那些活谁干不是干,只要别出错,谁干都一样。

  早先路顶山还会稍稍收敛一些,起码在面上,把一些赚钱不费力的活分出去一些。可等到他的三个儿子全部入编以后,他整个人都专横起来,大有把所有“好活”都揽到自家的架势。

  拆水神庙在当时就是油水极大的活,一晚上就能干完,俸银还比其他活计高出几倍不止。

  当时很多工人已经对路顶山不满了,闹到了上面,为了把工人们对情绪平息下来,上面硬话软说,点明让路顶山做得别那么绝,还提出来把水神庙的事情分出去给别人。

  但路顶山眼皮子浅,根本就见不得到手的银子再被分出去,于是四口人连夜就去了水神庙,想提前把活干了。

  却没想到,当天夜里干完活回到家,一家七口全部蹊跷地死在了自己家的水井之中。

  这前因后果听得顾青棠直咂舌,她连连摇头,轻叹一口气。

  太过贪婪的人死于贪婪,也真是令人唏嘘。

  时珩却没什么感慨,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了,别的不说,大理寺的刑狱卷宗中,桩桩件件,人性的贪婪昭然若揭。

  他在冷静的倾听中,迅速抓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问道:“当时要把拆庙的事分出去给别人,那个别人是谁?”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其实细细琢磨一下,顾青棠也会问这个问题的,但时珩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反应过来,抓住关键,也着实让她钦佩——她连故事都还没回味完呢。

  顾青棠向时珩投去一个敬仰的目光,时珩淡淡扫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

  陈乐康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自然也没留意过,被这问题问懵了。

  时珩当然看出来他这是不知道,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向时义,“去问问那个疯了的工人,不出意外,应该是他。”

  不用解释,顾青棠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工人当时,应该就是怕路家人提前行动,占了这俸银,所以也提前来了水神庙,却没想到,歪打误撞目睹了不该看到的事情——也是这件事情,给路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会是什么事情呢?

  果真如此的话,那疯了的工人口中的“报应”,不是指拆掉水神庙遭遇的来自水神娘娘的报应,而是路家人不讲规矩,太过贪婪引来的“报应”啊!

  领命之后,时义带着陈乐康一同先行回到镇上,留下时礼礼陪在时珩和顾青棠身边。

  这边时礼礼默默无言地站在马车边上,时珩和顾青棠则还在水神庙的原址处打转。

  有风吹过,周围的树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他们所在的位置,能清晰地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时礼礼看向天空。

  天色已晚,圆月初升。

  顾青棠手里拿着油灯,跟在时珩身后,又往靠近树的方向走了走。

  树影婆娑,在夜色和风中有些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似乎要将两个人吞噬。

  时礼礼觉得那俩人距离她有些远了,于是快步走向他们。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两块石头的撞击声一般,时礼礼条件反射一般地追着声音看了一眼,等再看向时珩和顾青棠时,发现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

  时礼礼一身冷汗,轻轻一跃,飞到树上,看向地面。

  空荡荡的官道上和黑黢黢的树林里,唯余一盏油灯,歪倒在两人消失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夕落村

  顾青棠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疼痛感,顾青棠使劲甩了甩头,发现自己看什么都很模糊,整个世界都像是天旋地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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