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时时都有侍卫在巡逻,之前在信安君的船上出过事,时义一丁点都不敢马虎,防卫安排得密不透风。
所以顾青棠对时珩的谨慎,有些摸不着头脑。
进门之后,时珩走在后面,把门一关,这才发话道:“说吧。”
顾青棠把玉坠和腰牌的事情向时珩详细描述了一下,越说到后面,时珩脸上的表情越淡。听到最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床边,打开一个包裹,从里面找到了一枚腰牌,举起来问道:“是这样的吗?”
叶子和奇怪的符文,一模一样。
顾青棠皱着眉走到时珩身边,接过腰牌,“大人您怎么会有这个?这是大理寺的腰牌吗?”她说着,来回翻看,“为什么我都没有她会有?”
这个反应,倒是挺有趣的。
时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也不解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顾青棠绷不住了,索性把腰牌往时珩怀里一扔,嘟囔道:“不说拉倒。”
这种被计较的感觉很好,尽管时珩知道,她的醋意远远比不上不解。可体会到那么一丝丝,他就觉得很满足。
真是……不像他。
可他还是甘之如饴。
“你现在有没有体会到一点点我的感觉?”时珩拉住顾青棠的衣袖,却没想到,海浪颠簸,她一下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的姿势有点尴尬,顾青棠想起身,却被时珩揽住了腰。
他的目光从她的发顶慢慢往下移,最后流连在了她的唇间,完全忘了之前在谈的事。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会色令智昏。好在腰牌的事情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给足自己理由,放纵自己沉沦下去。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头发梳成这个样子,很好看。”
顾青棠有些不自在,腰却被扣住,退无可退。
时珩想起上一次见她梳这种双螺髻的时候,也是在船上。那时他就觉得毛茸茸的,想摸一摸。
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发。
时珩低下头,鼻尖与顾青棠相抵,轻轻蹭了蹭,“可以吗?”他沙哑着嗓音问道。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可顾青棠却觉得,自己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变得麻麻的。听到时珩的问话,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她听到时珩似乎笑了一声,随即,自己的唇齿都被包裹了起来。时珩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在她无知无觉地张开嘴时,趁虚而入。
第五十一章 解连环
屋子里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伴随着海浪的起伏,顾青棠一时没坐稳,牙齿磕在了时珩的下唇上。
时珩轻轻嘶了一声,随即低笑出声,原本箍着她的手也松开了一些,打趣她道:“你倒是也不用这样提醒我。”
顾青棠无意识地咬着下唇,飞也似地站起身来,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感觉大人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但其实,又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在打趣她,只不过打趣的点有很大的不同。
她想转移话题,可脑子跟浆糊一样,无论如何都转不动。
时珩慢条斯理地起身,捋了捋衣袖,施施然道:“怪我。”说着责怪自己的话,面上却丝毫羞愧之色都没有,反而带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往顾青棠的方向走,顾青棠便不由自主地面露紧张之色。
时珩大步一迈,顷刻间,他的影子将顾青棠完全笼罩其中。时珩低头抬手,顾青棠双手紧张地攥拳,与此同时,闭上眼睛。
时珩轻笑一声,将她额间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随即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就好像,他一直规规矩矩的,反而是她,心里杂念太多。
但其实时珩没想那么多。把顾青棠叫到房间来说,是因为在这船上,有他不信任的人,而且这个人,暂时可以自由走动,无拘无束。
他牵了顾青棠的手,把她带到圆桌边上,坐定后,把刚才给顾青棠看的那块腰牌直接放在了桌上。
“你还记得兰生吗?”时珩问道。
这个遥远的名字牵起了顾青棠一些不好的回忆,那还是第一次,她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她面前死去。
顾青棠“嗯”了一声,不太明白时珩为什么会在这时提起这个人。
“这个腰牌,就是在他那里搜到的。”时珩似乎看破了顾青棠的疑问,立刻向她解释清楚。
听到这话,顾青棠的眉紧紧地蹙起,“陈曦是……是陈乐康的女儿,从小在普宁县长大,怎么会认识兰生?”
她看向时珩,却见时珩目色平静,那一瞬间,她知道,时珩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假设陈曦和兰生认识……不,顾青棠突然反应了过来。“不,他们不一定认识,他们有一样的腰牌,可能是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团伙。”
顾青棠说着,又拿起了桌上的腰牌。一簇一簇的细长叶片结在枝上,这是什么叶子?她对这些东西研究并不多,于是直接开口道:“兰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大人是不是已经找人查过这个腰牌了?有什么线索吗?”
时珩摇了摇头,“起码在永安,没再找到第二块相同的腰牌。”他接过腰牌,指了指上面的雕痕,“不过有人倒是看出,这叶子是月桂树的叶子。”
“月桂树?”顾青棠觉得更摸不着头脑了,她皱着眉,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着腰牌,依然看不出个所以然。“那这符文呢?”
“是东瀛话。”时珩沉了沉嗓音,“女子通行的意思。”
“女子通行?可兰生是男子啊!”
“这一点,我也一直没想通,甚至还专门找仵作确认过,兰生是男子无疑。”时珩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直到遇到信安君,我有了个猜测。”他看向顾青棠,“你还记得落花洞女吗?”
这样的事情,终其一生也很难遗忘。
顾青棠点了点头。
“当时我们在山洞里找到礼礼的时候,她被关在笼子里,山洞里再没别的女孩了。”时珩边说,边看到顾青棠的双眉越蹙越紧。
“可在礼礼之前,有很多女孩子都失踪了,那些女孩子去了哪儿?”他沉声发问。
随着他的话说到最后,顾青棠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女子通行的腰牌,是给那些失踪了的女孩子用的?”
“原本,这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时珩说着,目光看向窗外,“可如今你在陈曦那里看到了同样的腰牌。”
“可即便陈曦和兰生有关,那如何与信安君扯上关系呢?”顾青棠疑惑地问道。
时珩的目光收回来,定定地看着顾青棠,随即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做幕僚吗?”
顾青棠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难道不是因为我聪明?能破案?”
时珩笑了。
看见他的表情,顾青棠误以为自己又被嘲笑了,被握住的手翻过来,照着他的手心就是一掐。
时珩夸张地做出“痛”的表情,嘴角却依然上扬,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当然你很聪明,很特别,跟别的女子都不一样,让本少卿……”
本是在正经说话,说着说着意思就歪了,偏偏时珩还一本正经地调侃。“但是这都不是我想办法把你带在身边的原因。”他正色道。
顾青棠见他的模样史无前例的认真,甚至双眉都微微蹙起,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
时珩却捉住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都握起来,看起来,是深情款款的样子。
可他嘴上说的话,却让顾青棠不寒而栗。
“当时有人想杀你,而且祸是我给你招来的,我必须要保你周全。”
时珩将前因后果讲给顾青棠听,从一时兴起带她去见兰生,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就招惹了杀身之祸,到佥事府上她被栽赃陷害,再到信安君的船上的危机四伏……种种针锋相对,都是因为他。
说得越多,顾青棠越沉默,直到最后,时珩觉得她的手越来越凉,他蓦地感觉到一丝心慌。“你……怪我吗?”他问道。
生平第一次,那么没底气。
“当然没有。”顾青棠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她尽力扯出一个笑,抿了抿唇,“以前盛小姐的案子时,我就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生命当做筹码和工具。如今自己身在其中,更是觉得荒谬。”
时珩握着她的手很用力,他想把自己的温度多传给她一些,她这个样子,他很心疼。他还记得之前时礼礼失踪时,她自责的模样。当时她觉得时礼礼失踪都是因为她,可如果要追根溯源,也应该是怪罪到他身上。
但其实,就像他说的那样,坏事是坏人做的,跟他们何干。即便当下,他还是这么认为,可他仍然怕顾青棠会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