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情绪跌落,不过之前是纸符,现在是冥币,要说里面的东西不古怪,估计真诸葛亮也不会相信,他们复又恢复期待。赵四拐把手伸进去一沓一沓地把冥币拿到外面。拿了五沓,核心处的硬物显现出来,外面果真包着一层防摔塑料。
钱三鸣抢先一步拽出那个物体,一晃而过间,只见它浑身漆黑,形状瘦长,隐隐地似乎向外散发出一股目光。
活着的东西么?这个念头被强行灌进他们脑袋,他们纷纷伸手去剥防摔塑料,然而,随着塑料被一层层打开,他们再次傻眼了。
因为有传闻的加持,之前他们脑海里的画面一直是铃铛、香炉、令牌之类的道教法器,不说是金银,至少也得是铜锡,然而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只猫,一只陶瓷的黑猫,勉强有点神秘色彩的是这只猫呈蹲坐状,右爪举起,是一只招财猫,但这举起的右爪还从腕部齐刷刷断了。
再仔细端详,这猫身上几乎每一个凸出的位置都有摔伤,黑色的釉面露出一个个白色茬口,而凹陷里又有很多泥土和油污,要不是以这种方式出现,估计别人瞅都不能瞅它一眼。
半晌,李耗子和钱三鸣看向赵四拐,希望他能解释这件事情。赵四拐咂咂嘴,“道理上来讲,应该不是法宝。”
钱三鸣好悬咬了舌头,“你别说是道观里的法宝了,就说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我都一点不稀奇。问题是,这么一个玩意儿那贼又是纸符又是冥币的偷它干啥呀?”
赵四拐没再发表意见,仔细摸索招财猫的外部轮廓。它就是陶瓷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个部位有值钱的东西,它本身的形象也说明不是古董,市场价来说新出炉的也就百八十块钱。赵四拐又弯曲手指在猫肚子上弹了弹,确定里面是空心的,再用双手握住用力摇了摇,里面没有声音,显然它连存钱罐都不是。
钱三鸣很生气,提留起帆布兜子,把里面的冥币全都倒了出来。所有的纸都是冥币,这老招财猫是主角无疑。
没找到答案,又增添了疑问,李耗子开始担心后果。“老三你别折腾了,赶紧把东西都装回去,到时候有人来取咱就给人家。”
钱三鸣也泄了气,把冥币全部装进兜子,之后他见赵四拐还不甘心地琢磨招财猫,便先行拉动钢索,尝试看能不能把兜子勒紧。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阵擂鼓似的敲门声响起,吓得三人浑身一抖。招财猫从赵四拐手中脱落,李耗子眼疾手快,向地上一扑接住招财猫,顺势滚到电视柜跟前。
三人以不同姿势齐刷刷看向单薄的门板,门后响起一个不大但是狠厉的声音,“朋友,东西还在吧?”
取东西的人来了!李耗子脑袋“嗡”的一声,一面回答“东西肯定在呀”,一面爬起来想把招财猫递给钱三鸣。然而钱三鸣比他更着急,刚才他尝试的时候轻松地把钢索勒紧了,现在却怎么拽都拽不开。
门外又说话,“还在就好,现在把兜子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你们来一个人把门打开,然后把灯关上,我进屋取,谁要是看见我的样子,我就抠出他的眼珠子!”
兜子倒是在,可招财猫不在里面了,李耗子刚想向两个兄弟征求办法,只见这俩先生早已经乖乖地面墙站好了,兜子搁在茶几上,大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迟疑之际,门外的声音变得暴躁,“我数三个数,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耗子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挪到门前,拉开插棍,然后按下灯的开关。
一片漆黑中,一个人伴随着湿冷的气息迈过门槛。他应该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口,先照照三个人,之后锁定茶几上的帆布包,快步走过去又快步走回来。
李耗子听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雨衣摩擦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屠夫的画面,直到脚步声重新路过他身边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交出招财猫。
他要转身解释,身体刚一动,立刻被一个硬物顶住后腰。阴冷的声音贴到他的耳边,“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不说不问我们是不得谋面的朋友,要是说了,谁也好不了!”说完,他重重关上门,消失在雨夜中。
足有十分钟,李耗子的呼吸才喘匀,他悄悄掀开窗帘,借着江对岸的光芒看了看,确认老街附近不再有人,奓着胆子打开灯。
回身看,帆布包不见了,唯有地面上一溜湿漉漉的脚印,赵四拐和钱三鸣还保持着姿势,好像雕像一般。他叽歪道:“我说不打开不打开,你们非得打开,现在咋办?”
赵四拐后退一步,恋恋不舍地看着墙壁,“二哥,我刚才仔细研究了一下,你家这墙应该做个外墙保温,要不然冬天肯定冷。”
钱三鸣附和道:“是啊,还应该重新装修一下,刮大白不流行了,现在都时兴乳胶漆,喷上去多少年不发黄。”
李耗子恨不能把他俩砌到墙里。“别他妈装了,现在证明人家有同伙儿,而且是敢动家伙的主儿,回去他们要是发现这招财猫不见了再回来咱们咋办?”
钱三鸣瞪大眼睛,再也不是刚才三孙子的样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回来你就把招财猫给他们,他们还敢咋!”
这是废话。人家回来当然要把招财猫给人家,可现在自己私自打开人家的包裹,人家万一说里面的东西不对咋办?
李耗子也不指望钱三鸣能有什么好主意,转而看向赵四拐。赵四拐推了推眼镜,沉吟一声,“二哥莫慌,这招财猫是他们偷的,一会儿回来你就装怂承认错误,把招财猫给他们,想必他们也不想你把这件事情声张出去。”
怂倒是不用装,可李耗子总觉得这个道理有哪里行不通。不等他再说话,赵四拐又道:“二哥,三哥,时候不早了,我明天还得起早开车,就先走了。”
钱三鸣紧跟着说:“我也得走了,虽然我现在地位上来了,还是不能在外面留宿。没事儿二哥,他们一会儿要是打你你就喊,镇子里的人听见了都能过来帮你。”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一个坐上电动车的驾驶位,一个爬上后斗,钱三鸣抖了一下“缰绳”,两人绝尘而去。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李耗子忽然想到赵四拐那个道理是哪里说不通了——一切都只是猜测,你要是没有证据证明人家是贼,人家凭什么怕你?你要是有证据证明人家是贼,后果岂不是更严重?
惶惑不安中,李耗子暗恨这哥俩儿太不仗义。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他们江南四大才子横行江南二小的时候,作恶无数,往厕所后面扔二踢脚崩得校长满屁股屎;往饭盒里撒尿,中午学生们一边围在炉子边等待开饭一边吐;把教导主任的自行车吊在校外的杨树上,警察和全校师生找了一个礼拜都没找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王大头每次都负责谋划战略,赵四拐负责制定战术,钱三鸣负责执行,李耗子就负责背黑锅。
怂人有怂人的智慧。李耗子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把房门关紧,没插插棍,留着客厅里的灯,又把招财猫放在电视柜上,然后进屋插上卧室的门。他想这样那人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看到招财猫,招财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人不至于再耽误时间闯进卧室跟他理论,就能躲过一劫。
一切准备就绪,他灌下一大瓶啤酒,准备借着酒劲儿睡下。这边刚刚躺好,忽有一声碎裂的脆响从客厅传来。
第09章 古币凭空出现
客厅和卧室之间有一扇窗,听见这真切的响声后,李耗子急忙拉开窗帘朝客厅里望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门窗都闭着,玻璃没碎,屋子里的东西也都保持——不!李耗子只感觉头发都站起来了——地面上,电视柜旁,招财猫躺在那里,摔成了三瓣。
他急匆匆往客厅走,心说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好端端的没有风也没人碰,它怎么掉地上了呢!
两秒后,李耗子面对招财猫的“尸体”,心头再次萦绕起噩梦中那股莫名的恐惧感。
如之前所说,老屋外面没有风丝,门和窗户都好好地关着,虽然这个电视柜的表层胶合板因为受潮而起伏不平,但放下招财猫之前他已经考虑到了稳定的问题,把招财猫放在唯一一个平整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即便有点风也不至于把猫吹下来,所以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像这招财猫是自己跳下来自杀的。
难不成是毛亮亮横死街头阴魂不散么?李耗子暗问,手却不由自主地捡起招财猫的碎片,同时大脑自动在合计:还好,三大瓣,加上四五块小小的碎渣,用胶水应该能粘好。
想着,他捡起最后一块碎片,一个意外的东西映入眼帘。是一枚比一块钱硬币大一圈的铜币,铜色发黑,边缘有很多磕痕,一面上写着:大清铜幣、吉、酉、已、二十文等字样,还有一串满文;另一面中间是一条龙的图案,外围上边写着:宣统年造,下边是半圈洋文。
这是一种清末的古币,李耗子并不陌生。他小时候江南镇家家户户都有几枚,他家也有不少。后来有一阵街上总有南方人骑着自行车过来收这种古币,老百姓就都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