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杜如海。
当时李迪正骑在紫发女孩身上，杜如海见状像提溜小鸡子一样把李迪提溜起来，骂道：“兔崽子，谁都敢欺负，惹了我侄女全市没有学校敢收你你信不信？”
李迪挠他，他一用力把李迪丢出去，转而问紫发女孩，“乖侄女你没事儿吧？”
紫发女孩炫耀似地瞪了李迪一眼，“没事儿二叔，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解决，下回打回来就是了。咱回爷爷家聚会吧。”说罢，她领着杜如海扬长而去。
这一幕李耗子看见了，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去思考怎么帮助女儿，而是一直在想千万不要再被杜如海看见。
他成功了，杜如海没发现他，学生们也窃笑着走了，原地只剩下呆若木鸡的他、蓬头乱发的李迪和被摔碎的手机。李迪站了很久，默默收拾起画具，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3章 真相
哪怕李迪回头骂几句最难听的话，李耗子的心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而李迪只是默不作声地走了，孤零零地走了，这意味着她从人生中的某一刻开始，真的不再把他当成父亲，不指望他能为她做哪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应该上去踹杜如海一脚，跟他拼命，告诉所有看热闹的人谁要是再敢欺负李迪谁就没有好下场；我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耗子如此想着，不住抽自己嘴巴子。可不可否认的是，他当时就是害怕，害怕打不过杜如海，害怕好不容易摆脱的麻烦又会无休无止地找上门来。
他步行回到江南镇，脚肿了，脸也肿了。雨又下起来，雨点像黄豆一样大，他面对着如沸水般的江面，再次产生跳下去的冲动。
一阵摩托车声从远处传来，吓得他一个踉跄。他跟头把式地站稳，看到只是过路的摩托车，赶紧跑进老屋锁上了门。
还有酒，还有菜，还有一方遮风避雨的屋檐。他坐在沙发上，在茶几上摆上食物，起开酒瓶，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半瓶半瓶地灌酒，不住地自言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狠狠地把酒瓶摔在地上，一会儿又用拳头狠擂自己的脑袋。
如此到了下午，又到晚上，小镇如旧在风雨中守护着江南镇每一个家庭的喜乐，李耗子的屋里已满是玻璃碴、食物残骸和呕吐物，他再也无法集中思绪，躺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还是此景此地，一团毛茸茸的黑东西在电视柜上鼓捣着什么，那东西注意到他，露出一双浑浊的黄眼，吓得炸毛，嘴里吐出一个什么东西。是一只浑身漆黑的老猫，片刻后跳下电视柜，踏过满地狼藉朝他走来，又跳上沙发，踩上他的脸，尾巴扫过他的额头。他想睁眼，头无法转动，他想伸手驱赶，手也动不了。他极力找回大脑对肢体的控制，却发现此时此刻似乎灵魂出窍。他与这种感觉激烈抗争，调动每一寸肌肉挣扎……
突然，他惊叫一声醒了过来，坐起在沙发上。屋子灰暗静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感觉却是那么真切，甚至面部的皮肤上还残留着猫毛扫过的刺痒感。
呆坐半晌，他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下地走进卫生间，站在马桶前尿尿。无意间，他的眼睛扫过面前的镜子，身体猛地一颤，尿都停了。
镜子里是他那张自打出生起就毫无生气的老脸，现在这张脸上有一个很清晰的黑色猫爪印。
他想起鬼压床、鬼掐人等灵异传说，下意识把脸凑近镜子，用手指触碰脸上的脚印。
不是幻觉，不是斑块，指尖沾下黑色的碎沫，他捻了捻，竟然是灰烬。
刚才不是一个梦！？他提上裤子，火速返回客厅去开灯，途中因为匆忙，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电视柜前。
玻璃碴硌得屁股生疼，他暗骂倒霉，扶着电视柜往起爬，瞬间表情又呆住了。电视柜上，他手掌的旁边，赫然搁着一枚铜币。
他拿起铜币，借着卫生间的灯仔细观察，确认其是又一枚货真价实的古币，恐惧立刻填满他的心脏。
他几乎惊呼出来“真的是招财猫显灵！真有猫神！”但转瞬，所有线索一股脑儿汇聚进他的脑海，充电一样催使他站了起来。
他粗暴地搬走电视柜，看见在被电视柜挡住的墙壁上有一条很短的裂缝，裂缝最宽处有碗口宽，裂缝口被之前的大火熏黑。他又出门跑进仓库，推倒对应位置的破柜，裂缝的这一边也出现了，比屋子里那面还要宽。仓库满是灰烬的地面上还有一串湿漉漉的痕迹，从门口直通到裂缝前。
真相越来越清晰，距离揭晓只剩下一张窗户纸。他再次回屋，打开客厅的灯，灯光下，一切水落石出。
电视柜表面也有残留的湿灰，通过刚才摆放铜币的位置，继而延伸到地面上。地上的垃圾使痕迹不是很容易辨别，但仔细看还能看得出它四个一组很有规律地通往沙发！
沙发！沙发！他走过去，扒住沙发的下沿，用力将沙发掀翻，一个黑影猛然窜出，左右开弓给了它两拳然后迅速跳到他身后。他目光跟过去，看见一只浑身黑毛、只有右前爪雪白的老猫站在电视柜上回头朝他龇牙示威，而后钻进裂缝不见了。
再看沙发，底面有一个破洞，里面装着破碎的海绵、鱼骨头、耗子干尸、杂草、硬馒头、饮料瓶盖、破碗片子等等细碎杂物。
清楚了，了然了，真相大白了。这三年间，这只老猫发现了这个无人居住的老宅，将其作为自己的避风港。它穿过仓库的破门，挤进墙体裂缝，再翻上电视柜，住进沙发下那个温暖的“洞穴”。出于猫的本能，它经常会叼一些食物或者它认为有趣的东西回来，最近它开始叼这些铜币。墙体裂缝刚巧对应着电视柜上那唯一一块平整的地方，所以那几晚招财猫摆上去时，老猫每次钻出来都不可避免地要撞倒招财猫，巨响吓得它赶紧钻进猫窝，嘴里的铜币掉落，造成招财猫破碎后出现铜币的假象……着火时烟最先出现在招财猫身边是因为墙上的裂缝；第四枚古币不是鸭舌帽他们掉的，而是那晚老猫带回来的；刚才老猫又叼着古币，可能看见沙发上躺着的人很好奇，便先放下铜币过去查看，李耗子一动，它就赶紧钻到沙发下面去了。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没有什么神灵鬼怪，这些铜币跟招财猫没有一点关系，跟鸭舌帽和杜如海要找的东西也不挨着，它们都是老猫从某个地方叼回来的宝贝。
可是……什么地方会有这么多古币呢？毛亮亮那十万块钱是不是跟老猫衔宝有关系？
澎湃的心绪冲散酒意，李耗子回过神来再去仓房中找招财猫已经找不见了，回来后，他仔细翻找沙发下的垃圾，也没能再发现值钱的东西。
第二天天刚亮，钱三鸣探头探脑地趴窗户往屋里瞅，李耗子把他喊进来，问他干什么。他说想确认李耗子还活着不。李耗子告诉他危机彻底度过，现在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需要商量，让他赶紧去把赵四拐接过来。
再回来时，钱三鸣不光带回了赵四拐，还带着李耗子的行李和锤子、锯子、木板和洋钉等物件儿，他说既然现在没有搬家的必要了，就帮李耗子把门修补上。
确切地说，赵四拐现在不能再叫赵四拐了。他满脑袋大包，一条胳膊吊在胸前，一条腿上打着绷带，拄着拐杖，按照他这个外号的来由，应该升级为赵五拐。
李耗子对比自己身上的伤，暗叹白月英下手比黑社会还黑。钱三鸣却是惊叹白月英是个技术型打手，弄废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却不影响赵四拐拄拐。赵四拐比较云淡风轻，当哥几个表示同情时，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又吐出来，道：“小伤，不打紧，不跟老娘们儿一般见识。先说大事儿吧。”
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比招财猫吐钱还让人难以置信，最后李耗子不得不拿出新出现的那枚古币证实。
赵四拐捏着铜币，眉头皱起又松开，最后展颜道：“哥哥们，我觉得我媳妇算的偏财真的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一笑，钱三鸣即刻发动电动车。李耗子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找老猫。赵四拐训斥道：“就你急性！江南镇这么大你到哪找去？听我的，咱们守屋待猫！”不知为何，一听见赵四拐说成语，李耗子的心又是一颤。
赵四拐做事还是有板有眼的，在他的运筹帷幄下，李耗子带上三枚古币和沙发洞里的陶瓷碎片前往鉴宝斋去找老板娘，钱三鸣留下来给李耗子修补门窗然后再打造一个豪华猫窝。
李耗子怀揣着“宝贝”来到鉴宝斋，直接找到胖老板娘。老板娘检验过这几枚古币，满脸揶揄，“大兄弟，你看我给你算算，你第一回来告诉我只有一枚古币，第二回来告诉我只有两枚古币，这第三回来又说只有三枚古币，俗话说事不过三，你原先要是对我有什么顾虑的话，现在也能看出来我是个实诚的人了。怎么着，有话直说吧，看您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想必也知道这古币背后的秘密不是单枪匹马就能应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