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意识全无,嘴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李耗子摇晃他几下不见反应,大声朝钱三鸣喊:“快,快把车开过来,得送医院!”
事出突然,三人早已忘了还约了一场架,钱三鸣把三轮车开到最后一排房屋的过道处,李耗子和赵四拐合力把老金放进车斗。
车斗很小,只能容得下两个人,李耗子只好在车后面跟着跑。跑过石桥他看见老金的电动车停在那,钥匙也没拔,又改骑车。
还是人民医院,赵四拐给老金挂了急诊,用老金的老年手机拨打了老金老伴儿的电话,之后带着李耗子和钱三鸣躲到停车场。整个过程钱三鸣出力最多,心里最不平衡,扶着三轮车猛喘,“咱这不是做好人好事么?干啥弄的跟做贼似的啊?”
李耗子自嘲似的喃喃道:“做一次贼就一辈子都是贼,就算你做了好事也是贼。”说完,他戴上头套,坐进车斗里。
钱三鸣还有怨言,赵四拐没让他说,自己也戴上头套爬上车,“小心为妙。”
三轮车驶出医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路上车辆不是很多。之前被钱三鸣踹松的保险杠又经过来路的一路颠簸变得更松,全靠几根线吊着耷拉在钱三鸣脚边,钱三鸣一边开车一边俯下身子试着把它固定。
车斗里,赵四拐感觉憋得慌,拽掉了脸上的面罩,看见面罩,他终于想起还跟杜如海约了架,赶紧看看时间。
还剩下半个多小时,他道:“二哥,你问问胡六万什么情况,杜如海他们到没到呢?”
李耗子掏出电话刚要拨号,钱三鸣手里的保险杠忽然跟电线脱离落在地上,电动车左后轮压过保险杠把车高高踮起,车子在惯性作用下偏离航线驶上紧挨着非机动车道的机动车道,刚好后面一辆面包车急速驶来,躲闪之间四轮抱死,摇晃着冲到马路中央。
马路中央还有一辆电动三轮车迎面驶来,开车的人看着面包车惊叫一声“蛇皮走位”,而后与面包车相撞。一声巨响后,面包车侧翻在地,三轮车拖着火星滑向远处。
赵四拐捅了捅刚刚稳住车把正伸脖子看热闹的钱三鸣,道:“快走快走,这事儿要赖咱们身上责任就大了。”
钱三鸣猛给油门驶离现场,李耗子和赵四拐望着后面,看见面包车的车门划开,几个人像坦克兵似的接连爬出来,最先爬出来的那个人矮胖敦实,竟有些像杜如海。
原本空旷的街道因为出现一场事故而变得热闹,很多人像是从石头缝里冒出的一样,把事故现场围住,男女老少缓慢地向前靠近,伸长脖子观察着面包车上活动的人和电动三轮车前不会活动的人,不时指指点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完全没人注意不远处还一辆电动三轮里有三头牲口,钱三鸣把车开远一些后,赵四拐又让他把车停下,三人从路边摊后迂回到近前。
赵四拐本想确认一下面包车里的人是不是杜如海,可等他们在这个位置上站稳,交通已经瘫痪,附近区域不是汽车就是人头,嘈杂的鸣笛声中根本看不见肇事者。
过了大概十分钟,120和交警先后赶到,交警疏通交通,120把被撞电动车上的两个人拉走,一辆警车把面包车上的人带走,此时赵四拐他们终于看清肇事者这一方的人员,不过只剩下了两个,其它的好像赶在警察来之前溜了。
又过了一会儿,交通秩序恢复,交警指挥一辆拖车把肇事车辆拖走,那庞大的车体离开后,街道清亮很多,好像一瞬间那些看过热闹的人又都钻回石头缝里去了。
李耗子张罗走,钱三鸣忽然拉住他,朝街对面努了努下巴。李耗子和赵四拐定睛观瞧,见几个人相互搀扶着从绿化带中的大树后面走出来,走到路灯下可见,为首的正是杜如海。
杜如海的脸上有擦伤,半边脸肿起来像个猪头,同时左胳膊好像也受了伤,他左手伸进裤兜掏烟时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情,最后是用右手点着的一支烟。他的左右各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弟,也是捂着胳膊揉着腿。三人朝拖车远去的方向观望,一直到再也看不见警灯才完全从绿化带中走出来。
杜如海情绪不太稳定,骂骂咧咧对小弟说话,一个小弟点头哈腰地请他在马路牙子上坐下,另一个小弟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钱三鸣看看对面三人,又看看自己这边三人,稳了稳头套。“机不可失啊兄弟们,趁他们现在有伤,咱们赶紧过去揍他一顿。”
李耗子表示赞成。虽然一提到打架他仍心跳得厉害,顺带面红耳赤,但这次他难得地没有退缩。赵四拐反对,他道:“咱们找杜如海的主要目的是问出藏宝暗格的事儿,揍他是次要的。现在咱们过去只能揍他,没办法逼问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三人正起争执,街对面的杜如海忽然发生状况。他本来坐在马路牙子上烦躁地抽烟等车,弹烟灰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身旁不远、靠着马路牙子的地方有一个圆滚滚、脏兮兮的包。他好奇地把烟放在嘴里叼着,伸手把包拽到身边,抖抖灰尘,打开拉口,从里面取出一个青绿色的陶瓷瓶子。
赵四拐不动了,钱三鸣和李耗子也住嘴了,他们都认得,此时杜如海手里的这个大肚细口的瓶子正是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杜如山的会客室里偷出来的,它应该在江南二小守卫室的被子里。
三人不再争执,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赶在他们穿过马路之前,一辆出租车停在杜如海面前,车辆离开后,杜如海和两个小弟都不见了。
他们转而又跑向电动车,可等车子掉头准备好时,那辆出租车的尾灯都看不见了。望着霓虹闪烁的街道,李耗子和钱三鸣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点什么,赵四拐恨恨骂道:“他妈的,先回江南二小,看看到底是不是咱们的瓶子丢了。”
那种瓶子的造型很古怪,颜色也不多见,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是同一个,可让人费解的是,他们临出发之前把瓶子藏在被里了,刚才看杜如海的反应好像不认识这个瓶子,那么瓶子怎么会出现在大马路上呢?见鬼了不成?
或者瓶子有一对?他们一路猜想着,迅速回到江南二小。现场十分清晰,收发室的门被撞坏了,地面上有未干涸的水迹勾勒出杂乱的脚印,这脚印一直延伸到炕上,在洞开的窗户前停止,窗台下是被掀开的被子。
赵四拐颓然坐在炕沿上,猛拍布满汗水的额头,“玩了一辈子鹰反倒让鹰叨了眼睛!”
李耗子奚落道:“你就自己觉得自己是玩鹰的,我看你连鸟都没玩明白。还惦记人家的藏宝暗格呢,这回好,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赵四拐气急败坏,“你还好意思赖我?都是你不一次性看明白,只拿个瓶子出来,你要是多拿一点儿,咱们早就远走高飞了。”
李耗子还想还嘴,被手机铃声打断。钱三鸣看看手机,递给李耗子。李耗子看是胡六万的号码,按下接通键。
胡六万火急火燎地说:“浩哥,新情况,刚才我给福如海他们打电话,他们说半路出车祸进医院了,等一会儿再跟我联系,我现在怎么办?” 说话间,一阵火车的“轰隆”声填满听筒。
李耗子轻描淡写地回答:“车祸的事儿我知道,你先出去躲一阵子吧,有事儿我再联系你。”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是因为有些灰心,可在胡六万听起来却似乎别有意味,胡六万思索半晌,惊叫道:“我操浩哥,这事儿不是你们干的吧?”
李耗子有些尴尬,“的确跟我们有关系,但也不能说是我们干的,事情有点——”
胡六万迫不及待地夸赞道:“我懂浩哥,办事儿不能留痕迹。可是浩哥你们是不是忘了保护我啊?我约的杜如海,半路他出事了,事后肯定怀疑到我头上,我这没钱没势的,往哪跑也躲不开呀!”
李耗子也没有好主意,便不吱声。胡六万急切道:“浩哥你别不说话呀!你们在哪,我现在去找你们。”
李耗子不想让胡六万参与得更深,一时又没有好的借口搪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这时,赵四拐抢过电话问道:“兄弟,你准备招财猫了吗?”
胡六万道:“准备是准备了,但我也不知道杜如海要那个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像不像”
赵四拐的眼镜闪过一片亮光,“兄弟,你记下,我们现在在江南镇东北方位置的江南二小,你马上把那个招财猫带过来,我们要跟杜如海火并了。”
第39章 第二次约战
你要是听胡六万聊,首先想知道的,大概是他住在哪里,他为什么如此崇拜李耗子,在认识李耗子之前他都干了啥,可是说实话,那些他他妈的都不想说,他只想快点赶到江南二小,为即将发生的火并发挥一点应有的作用。
胡六万扭伤的那条腿已经好了,但骨折的那条腿还没好利索,勉强可以拄拐出行。他骑着一辆二手小踏板找到江南二小石桥时是晚上十点以后,因为校门上早已不见显示学校名称的牌匾,他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找对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