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最后,他说:“我一点儿没骗你,要是里面的东西真不对,可能是那两个收破烂儿的给调包了。”
杜如海此前从保安老金口中了解过曾有两个收破烂的去老文化局大举收过东西,他也曾把调查收破烂的人员作为寻找招财猫的主要突破口,只是后来胡六万他们偶遇赵四拐和马大嫂,他这才把调查方向转移到李耗子身上,万没曾想,查了一溜十三招,又被车撞又被群殴,事情居然又回到原点了,而且这两个收破烂的还是在他称王称霸的老虎村里。
杜如海感觉自己被涮了,脸气得煞白。缓了一会儿,他瞪着李耗子问:“你说那两个收破烂儿的是去老文化局偷东西?”
李耗子连连点头,“我给老金收拾完东西天都黑了,一琢磨那地方明天就要扒了,保不齐里面有不要的东西就进去看看,走到五楼就听见里面有动静,还不等我听出什么动静,就跑出来两个人,我追他们到后门,看见他们骑电动车逃跑,飞上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出兑老虎村废品收购站,一直跟到收购站里屋,就被他们打晕了。”
杜如海眼珠旋转,喃喃自语,“五楼,五楼,他妈的,果然是这两个人捣的鬼。赶紧进村几个人,把他俩给我抓回来!”
李耗子提醒道:“我听过他们说话,他们一直在躲着你,估计这会儿不在收购站了。”
杜如海问:“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李耗子摇头。
杜如海又道:“找不到他们我就给你开皮!”之后他一摆手,几个小弟火速进村。
电话里,纪五福压低声音对赵四拐说:“四哥,我现在好像在阎王殿,两边是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阎王还没上殿,座儿空着呢,我上边吊着另外两个刚来的,扭来扭曲的,估计也在等着受审。你们快想办法把我救回去呀,等会儿阎王要是来了,不得判我下地狱的。”
光天化日的,这么唠嗑不是疯了么,赵四拐气急败坏地问:“你他妈咋去的咋给我回来!”
纪五福道:“关键是我不知道咋来的,刚被你的电话叫醒就到——”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呜呜啦啦”的喊声,嘴被勒住的那种喊声,继而电话挂断了。
赵四拐再打,无人接听,急得他在屋子里团团转。转到屋子北面的窗户前,他看见因为时间来不及而没有修葺的最后一排房屋,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是赵明亮,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偷偷溜到学校的礼堂里去玩,礼堂就在最北面那排房屋里,他正拿着扇子舞弄,脚底下忽然“轰隆”一声,他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掉进一个漆黑的洞里,之后很久,有老师过来把他拽了出去,从那以后他成了赵一拐。
因为落地后昏迷,没有留下什么记忆,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很多凶神恶煞的小鬼还有戴着大高帽子的鬼差,脚好后一次班级在礼堂举办活动,他再寻找那个洞,发现地面被新石板盖住了。他曾试着跟老师讲起自己的奇遇,老师都说他是幻觉,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逢人就吹自己才是唯一从鬼门关活着回来的人。
眼下他想起这段遗忘已久的遭遇,忽然怀疑是不是纪五福也掉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倒不担心纪五福是不是受伤,关键纪五福说还有两个刚来的鬼在等待受审是什么意思?
他坐不住了,带着钱三鸣跳出北窗,穿过完整暴露在烈日下的院子,循着记忆推开礼堂大门。
说是礼堂,其实就是一间比较大的教室,本来用来承重的间壁墙改成几根立柱支撑着棚顶,屋子西面有一个舞台,挂着两块幕布,除去舞台所有的地面都铺着青石板,上学时每次有活动,小朋友们就搬来小板凳在下面坐满,现在荒废多年,只靠南墙摆着两张桌子,四把瘸腿的椅子倒扣在上面。
放眼望去,礼堂里一览无余,青石板完好无损,并不存在裂缝或者破洞,但因为地面上有很厚的灰尘,可以看见一些杂乱重叠的脚印。
礼堂东南角由木板隔出来一个小间儿,用来存放道具,有大型演出的时候偶尔也用作更衣室,此时更衣室的门半掩着,有一串最明显的脚印通往门口。
赵四拐轻咳一声,更衣室里没有回应,他拽着钱三鸣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门“吱哑”一声被打开,掀起灰尘,在光柱中舞动。里面空间狭小,齐头高的架子上放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好像是一套衣服,但指定不是纪五福的,架子下面靠墙戳着三把电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钱三鸣眼睛放光,拎起一把电镐不停摆弄,“这肯定是那伙儿装修工人落下的,看起来没怎么用过,去了折旧一把能卖一千块钱,咱又能赚一笔小钱了啊!”
他这边沾沾自喜,赵四拐却是眉头紧锁。他注意到,脚下原本应该是青石板的地面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张灰色的毡垫,垫子中心微微塌陷,有一个井口形的轮廓,毡垫上没有灰尘。
第49章 好事成双
崭新的电镐、无人使用的礼堂、没有灰尘的垫子,赵四拐想到什么,推开钱三鸣,抓起毡垫的边缘向前卷起。随着卷子越来越粗,毡垫下露出原来的青石板地面。钱三鸣也注意到异常,跟着一起卷。
他们俩正全神贯注地期待着看到一个井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干什么呢?”
俩人吓得摔了个狗吃屎,钱三鸣顺势抄起一把电镐,像冲锋枪似的瞄准身后。这时,他们看清,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是纪五福。
纪五福咧嘴笑,要说话。赵四拐没好气地打断他,继续把卷子卷过井口轮廓。
结果让他们失望,石板中间只是一个浅浅的圆坑,深度五厘米左右,连石板的三分之一都没有穿透,浅坑边缘有清晰的齿痕,可以分辨出的确是用电镐刨出来的。
钱三鸣道:“操,我还以为有什么密道呢,肯定是那伙儿工人想挖石板干什么,后来又放弃了。”
纪五福捕捉时机,说:“三哥四哥,你们俩完事儿了吧?完事儿听我说句话,我在院墙后面发现一个洞,洞里面都是小鬼塑像,棚顶上还吊着一高一矮两个大活人!”
活人?还是被绑着的?赵四拐不敢轻视,立刻让纪五福带路前去找那个洞。
三人走出礼堂,穿过坍塌的月亮门,进入杨树林,而后绕过墙角来到学校后方。后墙墙基半埋在水里,植被茂盛,水波荡漾,明亮的太阳光下,可见墙基顶部每隔一段距离就拴着一条粗大的铁链,斜插进水中,状如蟒蛇。
赵四拐知道,这些锁链是用来稳定墙基的。相传在学校刚刚落成的时候,建筑工人们发现后墙的墙基有点向内倾斜,这样常久下去墙可能会塌,可因为此地是个沼泽,不好用其它方式加固,工人们别出心裁地用锁链加大石头向外牵引墙基。
植物几乎都贴着墙基疯长,看不见有什么洞口,赵四拐回头准备责难纪五福,却见后者直接走下陡坡,走进齐膝深的水里。
赵四拐和钱三鸣注意到,这家伙的衣裤本来就湿了,应该是刚从这边走出来,挽起裤腿跟了上去。
不多时,纪五福停下,扒开紧贴着墙基的一大片枝叶,露出一个一人左右宽的洞口。
洞口是从墙基上硬生生地抠石头抠出来的,里里外外一共有三层石头,之后是泥土,泥土中有一个洞口倾斜向上。好像是经常有人出入,洞壁被磨得黑而圆润。
泥洞有两米多深,尽头是另外一道被抠坏的青砖墙,墙后便是纪五福电话中讲述的阎罗殿。阎王依旧没有上班,两个待审的小鬼儿塞着嘴、剪着手、被绳子吊在石梁上。
纪五福道:“就是他们俩!”
赵四拐看着这俩人,不知是敌是友,装狠问道:“你们俩是干啥的?谁把你绑在这儿的?”
俩人不吱声,只扭动身子“呜呜啦啦”。
赵四拐道:“好好说话,说不清楚我不会救你们。”
纪五福靠近赵四拐耳边,轻声提醒,“嘴堵着呢,打开吗?”
赵四拐点头,纪五福走过去,伸直那条长腿,像千斤顶一样把自己顶起来,刚好能解开他们嘴里勒着的绳子。
绳子一经掉落,还不等被绑着的人说话,钱三鸣先“咦”了一声,而后惊喜道:“这不是老赵和老肇吗?”
赵四拐问:“你们认识?”
钱三鸣回答:“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捞上来的废铁有一部分被他们俩收走了。我给他俩放下来。”
赵四拐伸手阻拦,“他俩这架势肯定不是来收破烂来的,先问清楚再放。是谁把你们绑起来的?”
赵德柱终于得到喘息,回答道:“兄弟,相信我,我是个好人,快把我们放开,等他们回来就都不好走了。”
赵四拐拿捏姿态,“要说不好走也是你们不好走,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说清楚是谁绑的你们,我可不敢放你们。”
肇事易道:“应该是杜如海的人,但我们没有看见杜如海,只看见一个领头儿的,老是戴着一顶鸭舌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