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真的是你,你又出来收破烂啦?”
来人是徐凌云的堂哥徐进,现在已经不是亲堂哥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估计他是知道的吧,因为徐凌云小时候,就是她伯母也就是徐进的妈妈偷偷告诉徐凌云,她是张荷花捡来的。
徐进把“收破烂”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过往行人都看了她一眼。
他穿着西装,梳着油头,取下墨镜,甩着亮闪闪的车钥匙,车钥匙上有个巨大的“B”标,在阳光下展翅欲飞。
他是房地产公司的销售,不久前升职成经理,开着辆崭新的宾利到处招摇,春节时破天荒地来徐凌云家拜年,宾利车差点把雨后街给堵死。
亲戚问他是怎么买得起豪车的,他就含糊其辞,说这车是老板给他的。
亲戚们谁也不知道是老板给他的,还是给他开的。
徐凌云闻着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有点晕,她把徐进推开:“别打扰我拍视频。”
徐进对徐凌云的嫌弃不以为意,拍拍她肩膀说:“我看了你的短视频,拍得不错,就是目标定位不明确,听哥哥的话,把大壮拍得惨一些,持续垂直输出,多买些流量推广,别舍不得那几个钱……”
徐凌云本来就被晒得烦躁,又被打断拍摄,她直接怼回去:“你的建议很好,不要再建议了。”
徐进同情地看着徐凌云:“早听哥哥的话,在我们售楼部坚持做下去,你早就出头了。上次不过是来看房的老板多摸了下你的手,你就要辞职,我们部门的小红就不像你,她……”
徐凌云在徐进的介绍下在他的公司上过一个月的班,有客人骚扰她,老板叫她忍,徐进叫她解放思想迎男而上,徐凌云干脆就辞职了。
她直接把镜头怼到徐进的脸上:“你挡到我了。”
“行行行。”徐进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塞到徐凌云手里,“哥哥最近升职了,有困难记得找哥哥。”
徐凌云盯着徐进,不答他的话,徐进就自己打了个哈哈走了。
“朱总您来了!”迎面走来个大老板模样的人,徐进点头哈腰地把他迎进了不远处一个装修豪华的中式餐厅。
送走了徐进这尊大佛,徐凌云终于可以专心拍视频了。
徐凌云拍得差不多了,段老板把她叫到餐厅的储物间,要她自上而下,从里到外地拍一个移动画面,展示他们餐厅内外如一的整洁有序。
徐凌云想,哪有餐厅宣传自己储物间的,但看老板严肃认真的表情,就说:“行吧。”
她叉开腿弓着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拍摄完过道,段老板引着她进储物间拍摄。
还没拍什么呢,一只爪子搭到了她腰上,徐凌云惊讶地回头看着段老板,段老板手不老实,神情却依旧正派:“拍完储物间,我给你多付三千块。以后餐厅有什么宣传,也找你。”
三千块,加上之前赚的钱,还屠户一家这个月的钱绰绰有余了,再加上以后的合作……
徐凌云脑子在打架,要不要为了这三千块忍,要忍到什么程度?
在她犹豫时,段老板的手从腰往上移,储物间的门被踢开了,门栓也被踢断了。
门外站着傅山越,他穿着黑衬衫,神情冰冷,像个判官:“别拍了。”
段老板抬高音量:“你是什么人?我要报警了!”
傅山越表情依旧冰冷:“你报吧,等警察来了好好交代你骚扰女性的犯罪事实。”
“你……”段老板看看傅山越,又看看徐凌云,“你们玩仙人跳是不是,我不要你拍我餐厅了!把订金还我!”
“多少?”
“六百!”
傅山越从口袋拿出皮夹,拿出六百塞到老板手里:“写收据。”
段老板愤恨地走到前台,写下收据,把两人赶出去了。
他甚至心虚地忘了要储物间门栓的赔偿。
徐凌云自傅山越踢储物间门时就是懵的,她坐在玉龙河畔休息游廊里,手里拿着傅山越递来的果茶,耳朵听着不远处网红大妈直播唱歌:“心在跳,是爱情如烈火……”
傅山越不悦地盯着她,徐凌云一脸羞赧,说什么穷且益坚,她差一点就穷且益贱了。
她低头问傅山越:“你哪来的钱?”
“上次卖花你分了我一千。”
“还没花完吗?”
“刚花完了。”
徐凌云沉默几秒,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面。”
“我下午一直跟着你。”
傅山越今天上午没被徐凌云打扰,他在书桌前坐了一上午,打出了几行字,可一到构思故事时就一片空白。
他去雨前街找徐凌云,坐在老街餐厅对面的饮品店里,点了一杯果汁,看徐凌云在餐厅里进进出出热火朝天地忙了一下午。
他看到了徐进对她趾高气扬,她一脸不屑的样子,也看到了她在餐厅老板的刁钻要求下,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拍摄的样子。
他进餐厅角落里等她,看到老板把她往后厨方向引。
他直觉不对,跟了过去,推不开储物间的门,他就直接一脚踢开。
“白干了一整天。”徐凌云头垂得更低了。比起白干一天的失望,她更失望于自己让傅山越失望了。
“徐凌云,抬头看着我。”他声音很温和,温和里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徐凌云一杯果茶遮住下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也不敢直看向傅山越。
“你听着,再遇到有人欺负你,你不必这样委屈隐忍,可以堂堂正正地赚到钱的。”
“哦,什么?”她有点耳鸣,没听清最后一句。
“我是说,”傅山越把她挡脸的果茶瓶压下去,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可以堂堂正正赚到钱的,不要看轻了自己。”
“嗯。”徐凌云还是很羞愧。
“你勤奋、真诚、有想法,一定可以干出一份事业的。”傅山越温和地看着她,“我们回家吧。”
徐凌云终于抬起了头:“好吧。”
她在雨前街网红聚集处找到大壮,他正忘情表演着武术呢,有好几个网红都把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他。
“大壮,回家吃饭了!”徐凌云热得嗓子冒烟,说话都没力气了。
大壮表演结束,又握拳向几个镜头拜了几拜后,她把他拉回了家。
吃晚饭的时候,张荷花问徐凌云:“今天视频拍得怎么样?老板怎么说?”
“没怎么说。”
张荷花一看她那丧气的表情就知道又黄了,给她夹了个鸡腿,说:“没事,吃个鸡腿明天接着干。”
徐凌云今天没办成事,张荷花竟然不骂她,还有鸡腿吃,奇了怪了。
她吃了口鸡腿,扒了两口饭,然后跑到院子里“哕”地全吐了。
张荷花:“没福气的,就不该给你鸡腿吃。”
傅山越拿了张抽纸跑到院子里询问徐凌云情况,发现她体温升高,四肢湿冷,头晕目眩,给出判断:“她这是中暑了。”
张荷花:“发痧(中暑)了?我给你刮刮痧。”
张荷花以前工作忙,也没钱,一对儿女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根本没时间带他们去医院检查,一般都是发挥封建独裁的优良传统,继承姐弟俩姥姥充满想象力的野生医术,喂药施治,自信十足。
徐凌云只喝过一个月的母乳,身体差;大壮先天不足,身体更差。
所以姐弟俩从小到大吃过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麻雀羹、田鼠羹、糖拌鱼腥草、玉米棒子灰、麻油拌香灰……据说这些东西都能强身健体。
现在生活条件稍微好了些,两人吃的东西就更丰盛了。
两人能成功活到现在,实在是奇迹。
大壮一听“刮痧”,紧张地给徐凌云搬了张小椅子,扶她坐下。
张荷花放下饭碗,去厨房里端了碗茶油,在菩萨神像下拿出个光亮的铜钱,走到院子里,把徐凌云领口拉到肩膀下,开始“刮痧”。
傅山越别开眼:“阿姨,中暑了不是该补充水分、降温、吃药吗?”
张荷花:“刮一下痧就好了,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张荷花把铜板往茶油里一沾,再往徐凌云肩膀上一刮,手起手落,徐凌云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她脖子到肩膀很快就就出现了一条红得发紫的痕迹。
好不容易刮完一边,张荷花走到她另一边,徐凌云向溺水的人般看向傅山越:“老师,救我……”
“妈妈这就是在救你。”张荷花一把扯下她另一边领口,开始了剩下一半的酷刑,“哦,我可怜的孩子,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等两个肩膀都刮完,傅山越才敢看过去,劝张荷花:“阿姨……”
然后刚好看到张荷花掀开徐凌云的衣服,露出她的后背。
傅山越立马走到院门口背向徐凌云,企图堵住路过人看向徐凌云的视线:“阿姨,进门刮比较好吧。”
“哦对对对。”张荷花把徐凌云扶到客厅,让她趴在沙发上,给她的背刮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