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云：“你不许再生我的气了哦。”
傅山越：“嗯。”
徐凌云：“真的真的不能生气了哦。”
傅山越：“你有完没完？”
他挂断电话了。
徐凌云乐得睡不着，又起来剪视频。
光口头和好是不够的。
第二天，徐凌云给傅山越买了个键盘，新的。
傅山越为了表示歉意和感谢，又一次在徐凌云的短视频里出镜，跟她上门收破烂，整理破烂，拆网友寄来的破烂，整整拍了一天，累得够呛。
只要有傅山越出镜，视频的数据都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凌云劝说傅山越跟她合伙，但一直不成功。
傅山越不是嫌弃她的破烂事业，而似乎是对公共场合和镜头很抗拒。
徐凌云有一点点失落，但也想得开，这年头，谁没点恐惧症呢？
客户越来越多，加上时不时接的小品牌的广告，徐凌云攒的钱越来越多。
她租了一个仓库专门放破烂，这个仓库有点偏，但很实惠，这以前是个家具仓库，是十二号相亲嘉宾李居然的。
李居然有更好更大的仓库，就大方地把它让给了徐凌云。
徐凌云上门回收旧家具的时候，也会给要换新家具的卖主推荐李居然的“居然家具”。
李居然上游卖新家具，徐凌云下游收老家具，还给卖主推荐李居然，他们就这样形成一条奇妙的产业闭环。
这就叫相亲不成仁义在。
徐凌云现在不收近几年的旧电器了，她收一些民国至八九十年代的东西，她觉得这些东西特别有时光感，而且年代越久，背后的故事越是迷人。
就跟胡兴旺破旧的的编织袋书包和布老虎一样，每一道痕迹背后都有一段令人感喟颇深的记忆。
徐凌云有时会在朋友圈求货，更多的时候则是去旧货市场和夜市淘货。
大金有空的时候会跟着她一起去淘货。
有个带货博主看了徐凌云的旧物视频后，跟她订购了一些中古靠背椅、唱片机、旧皮箱之类的旧物，用来布置带货直播背景。
徐凌云和阳木一起把旧物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带货博主直播完成之后问徐凌云：“我只做这一场旗袍直播，那些旧物都没用了，能不能再卖给你？”
徐凌云爽快地回收了那些旧物，又和阳木一起哼哧哼哧地把旧物搬回来，并且由此产生了灵感，又拓展了一项业务：旧物租赁。
她广而告之。
于是很多怀旧展、国风展的布展人都到她这里租赁旧物。
徐凌云根据租赁数据，精心挑选了一些租赁率高、品相好的旧物，放在仓库里好好保存。
她甚至还为自己设计了一个logo，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凌云旧物”。
徐凌云挺满意自己的进步的，她现在每月除了还屠户父子的债，付阳木的工资，付其他的一些经营成本和向张荷花交伙食费以外，还能剩下一千多。
忙忙碌碌，虽只剩一千多，总比被人追债吃不上饭好。
唯一的烦恼是，腰肌好像有点劳损。
腰痛腰酸的时候她就去张荷花的房间里翻虎皮膏药，一贴解百痛。再不行，就倒点张荷花独家秘制的药酒，一喝忘千痛。
药酒又苦又涩，满是药味，她喝得下去，至少里面没有鱼腥草和薄荷。
每次累得腰酸背痛她就喝一口，喝得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老年气质。
张荷花依旧每天做些工厂零活，给一家人做做饭，每逢周末晚七点以后到广场去摆摊卖玩具。
之所以选晚七点，是因为晚七点以后城管不上班，也正是小孩子多的时候。
大壮则配合徐凌云的视频拍摄，徐凌云每次拍完都把大壮夸上天：“你今天帅死了！粉丝肯定很喜欢！”
大壮在傅山越那里学知识，在徐凌云这里挨夸，也过得很充实。
还有一件好事就是，每个月农历十五还账日，小屠户钱小峰不骚扰她了。
真是奇迹。
也许因为她有钱了，有底气，对方不敢纠缠。
也许是因为言语骚扰是他催债的一种手段。
结婚抵债？娘了个爹的，她才不上当。
宁愿捡破烂也不要指望靠结婚改善生活。
她并不是看不起钱小峰父子的职业，而是反感他们那种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因为你穷你欠我钱就该嫁到我们家供我们家驱使”的态度。
收破烂这几年，她看到过很多人间真情，也看到过很多人间真相：
有钱人结婚，还有可能相互扶持；穷人结婚，穷得旗鼓相当的话就只好穷得同归于尽，穷得参差不齐的话，维持婚姻的秘诀就是对更弱势一方的欺骗和剥削。
也许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负面信念，她之前的相亲才一直不成功。
她有时候想着某个人，也希望有例外。
自从给那对苦命鸳鸯收遗物的事件过后，傅山越好像有点刻意与徐凌云保持距离。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现在她也管不了太多，能赚钱还债过正常生活，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徐凌云俗气地向张荷花得瑟：“我早就说了收破烂会有出息，你不信。”
张荷花：“恭喜你呀，破烂伯乐，徐精英。”
徐凌云：“切。”
*
不知不觉到了冬至，徐凌云的粉丝量突飞猛涨，她打电话给傅山越：“老师，冬至快乐！我粉丝破五万，请你来我家吃饺子庆祝一下，好吗？”
傅山越这几个月重启键盘，试着写点不那么难写的小说，大号小号齐头并进，墙内墙外两处开花，有钱在手，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回答徐凌云：“那就，却之不恭了。”
下午五点，大壮在院门口等候已久，他笑成一朵向日葵，刚要替傅山越拎袋子，傅山越问他：“今天有没有复习我给你讲的故事啊？”
大壮“刷”地一下转身去了街的另一头，很快就不见身影了。
他已经好久没给大壮辅导护工试题了，因为他每次提到这件事，五分钟后大壮就不见踪影。
但他还是遵守承诺，每周一到周五都来给大壮上课，有时叫他练练字，有时给他讲讲故事和人生道理。
有些他听得懂，比如漫威英雄的故事；有些他听不懂，比如快乐王子的故事。
没关系，总会懂的。
不懂也没关系。
昼短夜长，冬至为至，云城市民哈一口白气，梧桐树叶就多落一片，雨后街的路灯光显得更黄了。
傅山越出现在院子门口时，戴着副黑框眼镜，身穿棕色毛衣和黑色灯芯绒外套，系着白底黑格围巾，脚穿棕色马丁靴，一身的文艺范。
他进门前整理了仪容，再拎起一袋烧烤食物和三份礼物，出现在徐凌云面前时，她正蹲在厨房里剥虾线。
张荷花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小傅你看你，来就来吧，每次都那么客气。”
傅山越说：“过节了，一点小玩意而已，让您和他们姐弟俩开心开心。”
张荷花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份“小玩意”，一份包装精美的大牌化妆品，她忙拒绝：“这这这太贵重了吧？”
傅山越说：“阿姨您收着，前段时间辛苦您了，您不收我心里不安。”
张荷花笑得更灿烂了，回房间臭美去了。
徐凌云洗干净手，在围裙上抹干，人还没出厨房就嚷嚷：“我我我！我也有礼物吗？”
“当然有啦！”傅山越给徐凌云一个大盒子，“天文望远镜。”
这可是傅山越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礼物。
徐凌云这个人，好像漂亮东西都不爱，只爱倒卖破烂和钓鱼。
傅山越不可能真的送破烂给她吧，说不定她转手就卖出去了。
他也不懂钓鱼，而且徐凌云的钓鱼竿看起来很多很专业的样子，买鱼竿也不好。
他曾提出要帮徐凌云还掉她撞断山茶花的债，被她断然拒绝了。
那送个什么有新意的玩意给她？
她喜欢去她家天台玩，他也经常看到她在月圆之夜拍月亮，炫耀自己低价淘来的手机拍照功能强大。
那就，送个天文望远镜吧。
傅山越期待地看着徐凌云的反应。
徐凌云有了上次收空调礼物的经验，这次高兴地抱住天文望远镜盒子说：“谢谢傅老师！我太喜欢了！傅老师豪气！”
她心里则在哀嚎：“为什么我妈能收到项链化妆品，而我只能收空调望远镜啊……”
虽然天文望远镜也不便宜。
善察人心的傅山越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次失败了，也开心地说：“等会我们一起去天台看星星。”
徐凌云表面笑靥如花：“好耶！”内心愁云惨淡：“一点都不好……”
猪姐的情商看起来提升了，但实在提升有限，完全不懂这个道理：别人只会以她对待她自己的方式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