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海底针,徐凌云是怎么也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烦恼不属于她徐凌云,谁爱生气谁气去。
元旦节到了。
张荷花跟许多她这个年纪的农村妇女一样,从来只认春节新年,不认元旦新年。即便是在城市,元旦节跨年也是只属于年轻人的活动。
徐大壮平时被徐凌云揪着拍视频,在外面玩得太够了,所以他不愿意出门了。
在徐凌云的好说歹说下,阳木这次终于同意跟着去玩了。
逗逗被暂时寄养在徐凌云家的院子里,张荷花又把它系在奋斗熊的窝棚里。大壮逗他玩了几下就戴上耳机出门逛了,逗逗没伴,只好跟奋斗熊玩,对它又抓又咬。
徐凌云和大金对比过了,云城其他几处夜市和古玩市场都不如云江大桥的好玩。
他们俩社牛在云江大桥交了好几个朋友了。
晚上十点,徐凌云在雨后街街口等大金,顺便在刘叔的祥云商店里买了两根烤肠,递了一根给阳木。
烤肠外皮焦黄,已经烤裂了,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刘叔从货架上拿出一罐辣椒酱,在桌上磕了磕盖子边缘,拧开盖,告诉徐凌云:“蘸这个吃,更好吃。”
徐凌云也不客气,蘸了就吃,还建议阳木试试,可惜阳木不吃辣。
街口种了棵梧桐树,不是金黄的悬铃木,是中国梧桐,叶子像巨人手掌,被冬风摧残得稀稀拉拉的,被虫啃得破破烂烂的,徐凌云看着梧桐叶,莫名其妙就想起了自己被某个人啃过的手掌。
梧桐树下一条破破烂烂的长椅,徐凌云坐在长椅上,一手揣兜,一手拿烤肠啃。
阳木不肯和她坐一条凳子,靠着墙吃烤肠,告诉徐凌云:“傅老师跟我说,我的诗集能出版了。”
徐凌云一点也不惊讶:“恭喜你呀。来,碰个肠。”说着举起烤肠强行跟阳木的碰了一下。
阳木一看,沾上辣椒酱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谢谢你们。”阳木这句谢谢徐凌云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谢我干什么,谢谢傅老师就够了。”徐凌云望着腾跃大楼那边,那里窗户太多,她至今也搞不清哪一扇是傅山越的。
“傅老师最近好像没有去你家。”阳木两口就把烤肠吃完了,捏着根棍子问徐凌云,“你们吵架了吗?”
徐凌云搞不懂,怎么全世界都关心她和傅山越的事,他们两个看上去有那么亲密吗?
她说:“没吵架,他最近忙而已。”
阳木把棍子丢进垃圾桶,说:“傅老师其实挺关心你的,他向我问起过你。”
第33章 两处闲愁
“他问什么?”某只薄荷猪装作漫不经心,耳朵却竖起来跟听见主人快到家的狗似的。
阳木索性把他和傅山越的微信聊天页面展示给徐凌云看,聊天记录是这样的,
傅山越:大河图书的策划编辑叫你把修改后的电子文档发给她。
傅山越:(个人名片:大河孙琴Jane)
阳木:好的,我马上就整理,尽快给她!
阳木:谢谢傅老师!您救了我,也救了我的诗歌!
傅山越:是徐凌云救了你和你的诗歌。
傅山越:你的诗集差点被雨淋坏了,是她赶回家收好吹干的。
阳木:哦。我明天当面谢谢她!
傅山越:她最近怎么样?
阳木:她租下一个小仓库囤货,我每天收货寄货很忙,所以她的生意应该很好吧!
傅山越:你们辛苦了。
阳木:没事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凌云摊手:“就这?只问了一句?”
阳木说:“对啊。”
徐凌云无语了,“她最近怎么样”叫“挺关心”?不就是句客套话吗?
阳木又感叹:“我也没想到真的有出版社能看上我写的那几行诗,像做梦一样。”
徐凌云心想:出卖色相的是傅山越,犯病出丑的是傅山越,傅山越就是那铺路的石,架桥的梁,现实中的苦都让他帮你吃完了,你当然能在你的小房子里做你的理想主义大梦了。
过程的曲折傅山越一句也没跟阳木提,他办好了事情才一笔带过告知阳木。
徐凌云觉得,傅山越这个人,真是,挺能藏。
一辆五菱面包车在路口缓缓停下,大金摇下车窗说:“久等了!快上车吧!”
近来天气越来越冷,徐凌云再也开不动她的电动车了,去夜市多是搭大金的车。
她自动地和阳木一起坐后座。
大金觉得奇了怪了,她以前不都是坐副驾驶的吗?
“哈啰你们好呀!”面包车最后排传来的夹子音把徐凌云和阳木吓了一跳。
两人回头一看,一个女孩坐起来了,她穿着破破烂烂的灰白色丧系洛丽塔裙子,戴着个粉红色兔耳朵毛线帽,伸了个懒腰,打哈欠的慵懒声都是夹子音。
徐凌云被吓了一跳,直言:“这是木乃伊复活了,还是兔子成精了?”
大金回头介绍:“这是我朋友羊羊,她对旧物很感兴趣,今天特意跟我们一起去跨年。”
叫羊羊的女孩子说:“谢谢你们让我参加你们的夜市跨年活动,我还特意穿了我珍藏已久的lo裙,怎么样,仪式感够不够?”
徐凌云反手就给她一个大拇指:“真应景。”
大金开着车,车载音箱放着五月天的歌:
“约你你说不来,来了你又不嗨,大家开开心心出来玩,你只埋头吃饭……”
徐凌云跟着唱,故意在阳木耳边唱得很大声。
她近来看阳木十分不顺眼,觉得他不仅怂,还假,在自己的诗里写什么“亲情友情开怀畅饮”,现实里叫他出来玩呀,半天叫不动。
羊羊也跟着徐凌云唱,还跟着旋律手舞足蹈。
而社恐诗人坐如针毡,一个徐凌云就够烦的了,后排又坐着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女孩子,救命……
想着傅山越为帮阳木这个怂货吃尽了苦头,徐凌云就尽情恶搞他,大金都看不下去了,快车加鞭赶到了云江大桥。
“tomorrow will be fine……”
傅山越在追踪定位软件里,看到徐凌云从雨后街出发,经过人民中路,再到山海路,再到东风路,最后停在云江大桥。
又去逛云江大桥夜市了,这移动速度不是小三轮能企及的,她是坐其他车去的,什么车呢?不可能是公交车,因为这个蓝点一下也没停顿;不可能是出租车,她抠门。
那就只有别人的车了。谁的呢?除了十五楼那个大金还有谁。
他没有删掉那个定位软件,又把其它他删掉的软件都装了回来。
徐凌云说两个手机可以互相追踪,她跟踪过他一次,那他也跟她一次,不过分吧。
说不定她跟过他不止一次,这个骗子。
傅山越打开朋友圈,零点到来时,徐凌云发了动态,她果然和那个大金在一起,还有阳木,还有一个穿着破烂的精神小妹在一起,背景是江面绚烂的烟花。
照片中,徐凌云戴着副粉色的手套,他记得那是他送给她的。
傅山越的记性向来很好。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高领还遮不完修长的脖子,他端着一杯花茶,走到落地窗前,听着远远传来的烟花绽放声,跟玻璃窗碰了个杯说:“新年快乐。”
傅山越浅抿了一口茶水,他端杯子的右手手掌赫然缠着纱布。
楼对面也有人放烟花,炸开的瞬间,照亮了他清俊又落寞的脸。而他的眼睛,晦暗不明,再美的火树银花也没能点亮它们。
自从他在酒吧犯病以来,有不少朋友都在微信上问候他,甚至有人在他的微博动态下评论他的病情,让他深刻感受到什么叫赛博社死。
两年半前他拜托当时在场的经纪人帮他守住秘密,对外宣称是低血糖晕倒。当时的经纪人很好,帮他做到了。那些他在书店门口发病的图片也没有流传出去。
可是现在,还怎么瞒?
病耻感让他八天没出门,谢绝了所有朋友的探望。他没有告诉任何旧友他的新住址,包括杜思齐。
这八天,他有时候起了冲动,想学阳木一样,一跳了之,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像徐凌云那样死死抱住他。
她那晚怎么说来着,他的命是她捡回来的,她不允许他把自己弄死。
可他做了什么?犯病咬伤了她的手掌后,还冷冷地把她推开。
他走到浴室,揭开纱布,用烫水冲洗自己的手掌,那上面的血洞,还未结痂。
徐凌云跟大金他们在云江大桥附近逛了一圈旧物,她今天没有特意想买什么东西,也不打算砍价。
云江大桥夜市的摊主多是些无路可走的底层人,一天的生计就靠地摊上卖的三瓜俩枣凑活,收摊了就睡地铁站。
云城最近在创文明城市,上一轮已经失败了,原因是创文第三年,即将收官时,三名流浪人员不知从哪搞来了酒,深夜喝醉,过马路时被超载货车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