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仓促告白情非得已,可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妄图以这种方式给傅山越些许安慰,没想到人家压根瞧不上。
徐凌云觉得自己超级可笑。
雪粒子越下越大,天地间的风都吹向了她。
徐凌云走到清吧门口,雪粒子就变成小雪花了,她用袖子扫了扫电动车座垫上的雪,骑上电动车要走,一个人拉住了她,问她:“何大神呢?”
徐凌云抬头一看,是刚刚那个寸头手相大师,便忍住了眼泪,吸吸鼻子,清清嗓子,问:“什么何大神?”
寸头看她哭了,知道必有故事,按捺住胸口中的八卦之火,搓搓手,跺跺脚,告诉她:“刚才那个,作家何年!”
徐凌云更疑惑了。她知道何年,还买过他写的小说,可她不认识他啊。
寸头看她一脸懵,也奇怪了,她看起来跟他那么熟,却不知道他的笔名:“何年就是傅山越!”
若是在今天之前,徐凌云会惊喜得三连跳,《红湾纪事》《绿发姑娘》《蓝河奔涌》简称“红绿蓝三部曲”的作者何年,竟然就是傅山越!
那可是曾蝉联各大书店销售榜首的小说,每本都增印了好几次。
《蓝河奔涌》刚上市时直接在线上线下都卖断货。
但是今天,再惊讶的事也不能让徐凌云激动半分了,她手疼得紧,问寸头:“你找他干什么?”
寸头眯着眼,好似回忆一般地说:“我是他曾经的图书经纪人,他的书曾经可是红极一时。我两年前替出版社向他约稿,谁知他沉寂了两年,我以为他封笔了。不久前他告诉我说他今年换笔名写了新文,写得还不错,我联系出版社签了他的新书。”
寸头想起了自己是要问事的,便再问徐凌云:“何年去哪了?”
“他不让我管他,我不知道。”徐凌云扭动油门要走,寸头拉住她的后座,徐凌云竟然无法往前移动一分,她瞪过去:“说了不知道,松手。”
寸头说:“我打他电话打不通,看你们很熟的样子,你帮我转告他,大河文化的美女刚刚点头了,说是可以签那本诗集。”
徐凌云问:“什么诗集?”
寸头说:“一个叫阳树还是阳木的诗人写的。”
徐凌云这才发现自己冤枉傅山越了,他不是来找乐子的,他是来做正事的,他来这里出卖色相,就是为了帮了阳木一把。
徐凌云想了想说:“如果他还愿意跟我联系的话,我帮你转告他。”
她拧油门要走,又走不动,扭头看见寸头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寸头问:“你是他什么人?”
徐凌云正色道:“别多想,朋友而已。”
寸头看了眼她的手掌,没有再流血了,但依然惨不忍睹,朝她竖起大拇指:“这么仗义的朋友,少见!你要不要去医院包扎一下?”
“不用。你就让我走吧,我还有事情。”徐凌云开出三米停下,回头告诉寸头,“那个,大哥,您尊姓大名啊?”
寸头从胸口口袋里掏出张名片,说:“我是思齐,很高兴认识你。”
徐凌云收下寸头的名片,上面三个大字“杜思齐”很显眼。她也掏了张自己名片给他。
谁还没有个名片呢。
徐凌云说:“今天何年发生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他很好面子的。”
思齐做了个“OK”的手势。
徐凌云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一看他那张八卦脸就知道他不靠谱。
杜思齐想跟傅山越联系自然有他的门路,他就是来打探她和傅山越关系的。
可怜傅山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连手抖都耻于让人发现,如今癫痫当众发作,还是在他混的那个小圈子里发作的,不知道这道坎他该怎么跨过去。
徐凌云转而想,可怜他干什么?他说了不需要别人可怜。
杜思齐看着手中这张名片,没什么设计,就是宋体黑字,正面写着:“旧物伯乐:徐凌云/联系方式:138……”,背面写着:“高价回收:旧家具、旧瓷器、旧衣物、旧书籍、旧摆件……回收90年代以前的一切物品!”
他望着徐凌云骑电动车远去的背影,道:“真有意思。”
路面很滑,天气很冷,徐凌云缀在傅山越登上的那辆晚间公交车后面。
她跟得有点近,贪图车尾那点热气,车尾后的体感温度要比其他地方高两度。
她远远地看到傅山越到站了,下车了,过马路去腾跃时代了。
徐凌云便自己往右一拐,回雨后街了。
徐凌云随公交车走走停停,慢慢悠悠骑到家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僵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给手上药,缠上纱布,再嘴手配合熟练地打了个结。
接下来的日子,徐凌云接着逛各种旧货市场,卖旧货,拍视频,忙忙碌碌,认识了不少人。
偶尔上微博搜一搜“何年”,发现他每天都会发动态,她确认傅山越还活着,便又放心地去收破烂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张荷花问一句:“傅老师怎么不来我们家洽饭(吃饭)了?”
徐凌云便说:“人家是大作家,忙着写书出书呢!你以为他看得上你做的粗茶淡饭。”
张荷花不同意了:“我做的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哪里粗,哪里淡了?”面对徐凌云对她厨艺的质疑,她自动忽视了“大作家”这个信息点,她的关注点永远在自己身上。
徐凌云抱怨:“天天吃薄荷,拉的屎都是牙膏味的。”
冬天薄荷长得慢,楼顶上的好几盆薄荷被张荷花给薅得有点稀疏了。
张荷花又不同意了:“你怎么知道屎是薄荷味,你尝过?还有你的网名,吃薄荷的猪,洪么(什么)意思?我虐待你了?”
徐凌云说:“你出书吧,书名就叫《十万亿个为什么》,我绝对不买。”
“我再问一个问题,”张荷花一击必杀,“你是不是被傅山越甩了?”
这个问题戳中了徐凌云心窝,她抬高音量:“我和他,根本就,没在一起过!”
“那你是告白被拒了吗?”
“你能不能闭嘴!”就算是收破烂的也有三两脾气,徐凌云神色不善。
张荷花见好就收:“行行行行行,我就随口一问,嗓门那么高,龚琳娜见了你都要拜师。”
她絮絮叨叨地走到电视机前,烧了三炷香,对着电视机上方壁龛里的菩萨拜了三拜说:“观音菩萨在上,请保佑我女徐凌云桃花朵朵开,早点嫁出去,我年纪大了耳膜脆,受不了她的大嗓门……”
“谁嗓门大了!”徐凌云一吼,院子里的电动车就“滴呜滴呜”地响了起来。
大壮吃着饭呢,放下碗筷紧紧蒙住双耳,小胖脸被他的双掌挤得鼓鼓囊囊的。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中断进食的事情可不多。
徐凌云想要关掉电动车的警报模式,发现钥匙不灵了,她把钥匙往玄关柜上一摔。
等电动车停止惨叫后,张荷花告诉徐凌云:“你爸妈说过两天要来看你,你准备一下。”
徐凌云知道她说的是她的亲生爸妈,提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被徐凌云拒绝,这次张荷花不是提问了,是直接下通知。
徐凌云:“我说了要见他们吗?”
张荷花不高兴了:“你看你在帮人家收遗物的视频里讲了什么?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你亲生爸妈来了,你不见他们,不是打自己脸吗?”
徐凌云做视频的时候,知道越符合大众思维情感的视频传播度越广。
她的视频表面是收破烂,内核则是温馨姐弟情,互掐母女情,总是跟“亲情”“孝道”挂钩,没想到道德绑架这么快就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徐凌云可不是会被轻易绑架的人,她说:“我只有一个妈。他们当初丢我的时候就该料到我会恨他们。来了我也不见。”
徐凌云几口就把饭菜扒拉干净,把碗筷丢进洗碗槽,上楼剪视频了。
她路过傅山越曾经住过的房间,推开一看,里面空空的,除了多了架天文望远镜,陈设跟以前一样。
这里本来是她的房间,可她已经习惯了小房间,懒得再搬过来了。
徐凌云脱下手套,瞧瞧自己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为防张荷花啰嗦,早就戴了一副粉红色的露指手套,是傅山越在七夕节那次送的。
可恶的傅山越,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提前买好手套。
他不仅要在她手上留疤,还要她记住他的好,贪心的白眼狼、烦人精。
明天就是元旦节了,徐凌云和大金约好了去云江大桥逛夜市,庆祝新年。
跟她同龄的破烂爱好者,目前她认识的,就只有大金一个,恰好两人又都是搞视频的,自然说得来。
所以傅山越听说她跟大金一起去买破烂时,那么生气,是什么意思?
她告白时把她推开,又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