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越的锋锐让她避而远之,对危险的上瘾又让她趋之若鹜,不然她今天也不会来。
今天傅山越穿着灰色长裤和卡其色高领毛衣,踩着毛拖鞋在铺满地毯的客厅进进出出,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洒了他满身,整个人金光灿灿,又柔和平静,像一团夕阳边上的云。
徐凌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只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被迷住了。
羊羊结识到大帅哥作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阳木这个社恐被傅山越宽容赞许的目光包围,说了很多话,这是他打记事起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受到自己从容,生出了“我也可以跟人正常交流”的感觉。
傅山越交代几句,阳木就又回去整理诗集了。
徐凌云靠在落地窗边晒太阳,微风徐动,窗帘被吹起涟漪。
她见阳木要走了,自己也想告别,走过来时外套拉链上断裂成钩子的拉片勾住了窗帘,随着她走动,她脚踩住了窗帘,慌乱中,整片窗帘连同罗马杆一起,从墙上砸了下来。
“哐啷!”罗马杆不知道砸中了什么。
“小心!”大金抓住罗马杆,傅山越把徐凌云从窗帘堆里拉了出来,对她上下看看,问她,“没事吧?”
“对不起啊傅老师,我把你家窗帘给踩下来了。”
“我没问窗帘,问的是你。”傅山越急了。
“头被砸出个包。”徐凌云揉揉后脑勺。
“我有药。”
傅山越起身去餐边柜找药,找到云南白药过来之后,发现大金已经从腰包里拿出跌打损伤药,挤在手指上,扒开徐凌云后脑勺的卷毛,抹上去了。
徐凌云疼得直吸凉气,问大金:“你这腰包里怎么连跌打损伤药都有呢?”
大金说:“我经常搬运东西,也时不时有点小伤。”
徐凌云刚想问搞摄影的要搬什么东西,抬头一见傅山越,他手里也拿了瓶药,站那里来也不是,走也不是。
徐凌云心里警铃大作,忙起身说:“咦,不痛了,大金你这药真有用。”
“这窗帘太不结实了。”傅山越黯黯地把药放回去。
徐凌云:又生气了吗?
“有用你就留着。”大金把手中药塞给徐凌云,问她,“今天去不去逛旧货市场?元旦节,估计会有很多宝贝。”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凌云向大金疯狂眨眼示意。
大金:“你眼睛进灰尘了?”
徐凌云只好说:“今天我没时间,要去跟工头见面,我打算给我的仓库重新装修一下。”
“刚好我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大金摩拳擦掌。
“不用不用。”徐凌云急得连连推拒。
“那好吧。那我,回去修图了。”大金指了指大门,又跟傅山越告别,“傅老师回见,我就住十五楼,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叫我。”
大金走了,临走前还潇洒地对徐凌云做了个“回见”的手势。
徐凌云见状也要走,傅山越留住她:“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你送的新年礼物吗?”
徐凌云乖乖留下,在落地窗旁的小茶几旁坐下,拆开包装盒,把礼物拿了出来,是她之前买的纸艺绿绒蒿。
傅山越坐在她对面,看到绿绒蒿天蓝色的花瓣上还有逼真的雪花,凝视久了,仿佛置身于高原流石滩上,遍地砂石,山风呼啸,天地冰雪间,一株绿绒蒿盛放。
他曾孤独地自驾旅行,爬过川西高原美丽的雪山,看过这世上最绚烂的花,而如今,再也不能了。
傅山越拿来玻璃罩端视许久,看着看着心里生出万般感概,最后化为绵长的柔情,他问徐凌云:“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你还记得南北巷十字路口的那对姐妹吗?这是那个姐姐亲手做的,我在……街上看到她在卖纸花,想你会喜欢,就买来了。”徐凌云斟酌用词,不敢说是“夜市上买的”,怕他又生气。
傅山越猜到这是她从哪里买的,没有问,也没有嫌弃,笑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寒暄过后,话题总该提到关键,傅山越说:“那天晚上,我……你的手掌还疼不疼?”
徐凌云说:“没事,都愈合了。”
她后来上网了解到,癫痫病人发作时,舌头一般都会后缩,根本没必要把手掌塞进他的嘴巴里,那样做既不利于人也不利于己,除了成全自己自以为是的英雄情结外,毫无用处。
徐凌云知道,傅山越也一定知道这一点,但他没有说。他就算拒绝了她,也在其他地方顾全了她的面子。
徐凌云问:“你还好吗?后来这几天有没有再……晕倒?”她尽量把话说得很委婉。
“没有。”傅山越淡然说道,“只要按时吃药,基本可以控制,不会大发作。”
“那你上次是没吃药吗?”
“上次刚好是忙起来忘了。”
“你最近忙什么?”
“帮阳木审稿,给人写小传,接一些其他写稿散活。”傅山越不想再聊自己了,在徐凌云下一个问题之前转换话题,“我那天对你态度很恶劣,我向你道歉。”
徐凌云笑着说:“没事,这有什么的。你不知道,我那些相亲对象才真的叫恶劣呢。”
“我……”
“你不用再说了。”徐凌云打断他的话,靠在椅边,脚尖轻轻蹭着地毯,眼睛盯着脚尖说,“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傅山越看她垂头的样子,又愧疚又心疼,微微抬手,想伸过去。
徐凌云突然抬头,傅山越的手只好又落在茶几上的绿绒蒿上,只听徐凌云说: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跟那些相亲对象还能做朋友呢,何况是你。我们这次算是和好了吧?”
她的眼睛明亮又坦然。
傅山越心里苦海澎湃,他有更多的话想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他回房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徐凌云,说:“上次给你的礼物没有挑好,总想着补偿你,刚好你今天来了,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徐凌云也不客气,拿来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平安扣项链,平安扣浅绿润泽,是一块好玉。
她很惊喜,当即就戴上了,喜形于色:“谢谢老师!”
她那么信这些东西,看样子这次送对了。
还没等徐凌云对着手机前置镜头欣赏够呢,手机又响了,是张荷花打来的,听她火急火燎的声音,就知道家里有急事。
第35章 曾经抛弃过我们的父亲,想抢我的傻子弟弟
徐凌云赶到家里时,看到沙发上坐了个脸熟的陌生女人,还有她堂哥徐进,两人面前只有两杯冷茶。
女人顶一头黄色卷发,纹着细眉和红唇,没化妆,脸上也没有斑和痣,一看就是保养得当,只是眼角的细纹昭告她青春已逝,她热情地跟徐凌云打招呼:“这就是云云啊,长那么大了,真漂亮。”
徐凌云想起来了,女人是她爸爸徐彪的新老婆,黄艳丽。
厨房里响起了“咚咚咚”的菜刀声,一听就知道是张荷花在生气地切水果。
徐凌云没理女人,跟徐进打招呼:“哟,哥,今天这么舍得来我家玩,怎么没开你的宾利来?”
徐进今天也没穿他往常焊在身上的西装,他说:“那车是公司的,我哪能天天开,这不是婶婶有事情找你们吗?”徐进看向坐在一旁的女人。
刚好张荷花端火龙果出来,她这个前婶婶把火龙果往新婶婶面前重重地一放,说:“大壮不可能跟你们走的。”
张荷花话音刚落,她房间就传出捶门声和大壮的哭喊声:“放我出去!我要去看我爸爸!呜呜呜呜呜……”
原来,徐凌云的父亲徐彪开车时出车祸了,车头损毁,人没怎么受伤,但是被吓得中风,住院一个月出来,还是口不能言脚不能走,人躺在床上,就一只左手能动。
徐彪跟黄艳丽育有一个儿子,十六岁,正在读高中。
徐彪本来是做金属回收生意的,回收生意做得不怎么样。他嗜好赌博和男宝,跟张荷花离婚后五个月,他和黄艳丽的新儿子就出生了,家庭出现了新希望,他痛改前非,戒掉赌博,当起了工长,给人装修房子。
徐彪做了几单商品房装修后自信爆棚,跟人吹牛说自己是专业建筑师,在亲戚的牵线搭桥下,承包了一个街道房屋美化的市政工程。
吹的牛皮越大越容易破,徐彪缺乏专业知识,购买了一批次货,他请人安装的室外空调架坠落好几个,砸死了一个人,甲方拒付尾款,徐彪赔了上百万,所有财产被执行,成了个老赖。
反正当了老赖,从此徐彪就走上了欠债赚钱的老赖之路。
他的汽车轮胎是被仇家恶意放气的。
张荷花这些年不让徐凌云和大壮跟他接触,是有原因的,跟他走近了说不定就被他给连累了。
坐在客厅的黄艳丽满脸疲惫,她看起来就快哭了:“姐姐,我来求你们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徐彪躺在床上要人照料,新新马上读高三,我要赚钱,公司领导讲我如果再请假就辞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