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头也没回地冲他道:“师父,让我做前锋吧,我一定要亲自取了那首领的狗命。”
第八十九章 灵犀咒
过了许久,身后才传来我师父的回答,明明是个问句,却带着对答案心知肚明的笃定:“我若拦你,能拦得住吗?”
我回头看向他,他叹了口气,眼底有些无奈。
我好像从来也做不了让他省心的徒弟。
他朝我走近了几步,替我挡住了面前的山风,朦胧的月色罩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手伸出来。”
我听话地伸出了手,掌心摊开,这才发现之前给藤蔓喂血时割破的伤口已经结出了一层血痂。
他看了眼我的伤,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又偷用血咒,门规都忘干净了?”
本来也没认真记过几条,我有些心虚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抬手握住了手腕。
他将空着的另一手抬起,两指并拢,划过我的手心,掌中的血痂汇聚成了一团流动的鲜血盘旋在他指下。
他手指轻绕了两圈,指尖渗出血来,与我的血融在了一起,那血团越来越大,没多久便覆盖了我的半个手掌,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他没有理会我的目光,只专注着手上的动作,我见他用指尖将血团推开,在我掌心上快速地画了个符咒,在血符成型的瞬间,压下了他的手,与我掌心相合,嘴里低声念道:“生死识,灵犀通。”
话音一落,相合的掌心中便迸发出了一道红光,他收回手,我掌心的伤痕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牛角一样的图纹。
我知道,他掌心中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这叫灵犀咒,也是血咒禁术的一种,能让施咒者和中咒者哪怕相隔万里,也能彼此感应。
这样,无论我们任何一方有危险,另一方也能及时知晓。
我心下一暖,嘴上就忍不住开始犯起了浑:“师父,门规不是不让用血咒吗?你作为掌门,竟然还偷用禁术,这是不是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他答得十分坦荡:“禁偷用,必要时百无禁忌。”
是吗?
我十分怀疑地看向他,我入门也这么多年了,怎么从来就没听过这个说法呢?
他气定神闲地回视我,毫无心虚之意。
行吧,你是掌门你说了算。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心里不服?”
忘了灵犀咒在手,我想什么他都能感知到了,只能收起情绪,认错道:“弟子不敢。”
看我吃瘪他似乎心情好了一瞬,但我还没感知清楚,他就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窥探,将情绪藏了起来,又恢复到了原来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等我收拾好了心情,随着师父走到前锋营外时,突然想起了件要紧的事,还是停下了脚步。
见我没跟上,他回过头来,我将怀中用灵力护住的泥土拿了出来,看向他:“师父,你能帮我找个好一点的盒子吗?我总不能把他就这样带回去吧。”
他看了眼我手中的土,什么也没有多问,只点头道:“你在此处等一等。”
他御剑离开了一会儿,最后拿回个淡青色的琉璃宝匣给我,据说这是玄心门的大长老用来装金丹的匣子,可保万物不腐。
我将钟齐山小心地放进去,交还给了他师父。白眉长老没有责怪我,只是不住地叹息着,抱着匣子的手也略微有些发抖。
我将此行所遇之事简略地汇报了一遍,几位长老听完,沉吟了片刻,有两位开始打起了退堂鼓:“看来妖族和修罗族是故意引我们围攻,既然前方是天坑陷阱,那我们绝不能贸然前进。不如禀明掌门,还是先行撤退,再从长计议。”
白眉长老抱着手中的宝匣,断然否决道:“不行,好不容易得知了他们的意图,自然应该另行谋划,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打什么打,这主峰内只剩个陷阱,连妖军藏在哪儿都不知道,难不成你徒弟死在里面了,就得让其他人也都去送死?”最早提出撤军的那名长老语气已经愈发不善。
这话一出,就跟点燃了炮仗似的,白眉长老平时看着脾气好,可一旦发起怒来,也十分得可怕。
二人激烈地争吵了起来,其余几名长老劝着劝着架,也加入了骂战之中,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不过还好大家都还算克制,最多只是言语攻击,问候一下彼此的祖宗,倒也没真动起手来。
我师父皱眉退到了一旁,似乎是嫌这几人聒噪,径自施了个闭耳咒,望着悬在半空的地势图沉思了起来。
我与他心念偶有相通,察觉到他的意图,也抬头看了过去。
过了会儿,也不知是他想明白了,还是我灵光乍现,竟然从地势图中看出了些许端倪来。
我朝他望了过去,见他抬手往地势图上点了几下,图中几处方位被灵力点亮。那几位长老发现了他的动作,停下了争吵,一齐看了过来。
“这是?”有人出声询问。
白眉长老很快便看明白了,声音有些激动,“堂庭山脉地势复杂,河溪甚多,群山中很可能藏有地下暗河与溶洞,我们此前只巡查过主峰及外缘的山林,没有往地下探过。他们引我们围攻主峰,不会不留后手伏击,妖军很有可能就躲藏在我们附近的地下暗河和溶洞之中。”
早在白眉长老解释之时,我师父就已经迅速地拟好了一封信函,在上面施加了密纹之后才用术法传了出去。
做完这些后,那些长老也聚了过来,看样子是要重新商讨战术。
我毕竟只是弟子身份,不便在此旁听,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附近有许多巡逻守夜的仙门子弟,各家各派的穿着都不尽相同,我本来好奇地张望着,却在看到落音谷的弟子时心下一沉,收回了目光,干脆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挑了个粗壮的树干躺着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月亮快要西沉,树下传来了脚步声,我趴着树干往下看去,正好见到我师父抬头看过来。
他手里提着个布包,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见我懒洋洋地趴着,摇头道:“你倒是会找地方偷懒。”
我从树上蹦下来,凑到他面前,隔着布包闻了闻:“师父你拿的什么啊,闻着像是果子。”
“就你狗鼻子灵”,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递给了我。
我打开一看,果然是包野果,当即席地坐下,挑了个看起来最水灵的塞进嘴里。
入口香甜脆嫩,汁水充盈,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起来。
我吃了会儿才想起来客气一句:“师父你吃不?”
他在我旁边捡了处干净点的位置坐下,闻言转头,用眼神回我:自个儿吃吧。
我抱着个大一些的脆果一边啃一边问他:“师父,谁给你送的果子啊?还怪好吃的,我回头问问他哪儿摘的?”
“没人送”,他说着指了指东边,“旁边的林子里摘的。”
“师父你摘的!”我吓得咀嚼的动作都停了,塞了满嘴的果肉差点喷到他脸上。
他眼疾手快,冲我使了个闭口诀,上下嘴唇一合,食物就被牢牢地封在了我嘴里。
他微微松了口气,皱眉训斥我:“食不言。”
我愤愤不平地咽下嘴里的东西,虽然知道有灵犀咒在,我不用说话他也能知道我的想法,但还是嗯嗯啊啊地比划着表达起我的不满来。
他侧过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阵,等我嚷过了一轮,才开口问我:“吃了甜的,心情好些了?”
我的手还在半空,像被人下了咒,整个人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愣住了。
我以前哄他开心时好像是说过吃甜的心情会变好。
合着他去摘果子给我是为了哄我开心吗?
我拢了拢怀里的果子,突然有点舍不得吃了。
不过他刚才不是在议事?怎么会知道我心情不好的……
啊~差点忘了,我身上有灵犀咒来着。
我摊开手,看了看掌心的咒纹,这玩意儿这么灵敏的吗?可我怎么感知我师父时就总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呢?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语气带上了些笑意:“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情绪变化如此剧烈,让人想察觉不到都难吗?”
这种单方面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还是让人有些不爽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隐藏”,他转头看着我,挑眉道,“想学吗?”
我头如捣蒜般地拼命往下点。
他难得地收起了正经的模样,十分恶劣地冲我吐出两个字:“不~教。”
切~小气鬼!
我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闭口诀不用他动手我自己也能解,但我没有解开,这大战前的最后一丝安宁,我并不想太快破坏掉。
等到东方初阳乍现,我才终于开口问他:“要怎么打?”
他起身远眺主峰的方向:“将计就计,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