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啊,那我刚才的音调确实没用对。
第八十八章 结仇
银箭离开短弓,冲我直射过来,我心中却并无惊慌,左右手早在听见他的声音之时就已经动了起来。
左手用灵力画了个霹雳符,右手画了个引雾符,他拉弓的手刚松,我便将两个符咒掷到地上,我所在之处瞬间自动炸了开来,烟雾弥漫,难以辩物,而我趁机使了个遁地术,借着顶上的烟雾作掩护,躲进土里向外逃去。
说起来这个逃跑的法子原本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几年前,门中新来了个体质弱的小师妹,无论怎么教习,修为就是提不上去,偏偏她又十分勤奋,整天没日没夜地练习,我看不过去,便依着她的特长,跟她一起研究了几个好使的法术。
她灵力不强,但胜在聪慧,直接斗法的法子不适合她,只能多借助符咒法器这等外物之力,这个逃跑的法子就是在那时一并想出来的,毕竟她法力不强,打不过就跑才是最实在的道理。
而我一向在门中没有对手,平日习得最多的还是攻击类的法术,如何逃跑这种事几乎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竟然还能用上。
看来以后什么术法都得好好学一下了,鬼知道实战中都会遇到什么情况。
我一边反思着,一边急速向外离开,逃到密林外缘,却被一阵强力给弹了回来,我用灵力探了探,才发现外面布起了阵法,看来他们是想要将我先困在此处,再来个瓮中捉鳖。
我从地下出来,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抬手召出定渊,想要以强力破阵,可还没等我劈过去,便感觉外围的结界震动了一下。
难道还有别人也在破阵?
是之前派出的探子中还有活着的?亦或是钟齐山没走,也被困在了此处?
上一波震动还没停止,下一波震动又出现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不能顺利破阵,怕是立刻便会将敌人吸引过去。
果然,还没等第二波震动过去,就见几个黑影朝我东侧的方向腾跃而去。
我立马握剑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便见钟齐山捂着手臂朝我所在的方向逃了过来,几个黑衣男子紧追在他身后。
他腿上似乎也有伤,因此逃得十分狼狈,刚看见我,脚下便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眼见就要被身后的追兵抓住。
我驱动定渊在他周身围出一个防御状的剑阵,而后向周遭看了一眼,用移物术将攀附于乔木上的藤蔓尽数收拢,让它们环绕在这几名黑衣男子身边,如同草丛中游动的蛇一般发出嘶嘶的杂音。
他们拔出武器向四周砍去,然而藤蔓越聚越多,很快就像流动的淤泥一样漫溢到了他们脚下,眼看有人想要腾跃离开,我用灵力为刃,划破手掌,将自己的鲜血倾注进脚下的藤蔓中,藤蔓吸了血,立时沸腾了起来,卷动着向上缠住了这几名男子。
我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地上画起了符咒,血色的咒文刚成,便被我两指捻起,飞掷出去,牢牢地黏附在了被藤蔓缠住的几人身上。
我抬起手,绕了个圈,而后指尖落下,不急不缓地发出指令:“缠缚,沉潭。”
裹着血符的藤蔓随着我的话,先是攀援而上,将那几个黑衣男子团团裹住,不留一丝缝隙,而后带着他们突然向地下缩去,不多时便没了踪影,只有地上的杂草像是水中的涟漪一般一圈接一圈向外倒去。
我收起剑阵,上前扶起了钟齐山,一边带着他往隐蔽处走,一边皱眉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不是让你先走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事,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倒是我给你拖后腿了。”
说着头低了一些,看着十分地懊悔和惭愧:“对不起啊。”
面对这种态度诚恳的人,我一向是发不出脾气的,只能安慰起了他:“不怪你,是我之前太低调了,放心吧,像你这样的拖油瓶,我再带十个也没问题。”
听我说完,他不但没有乐观起来,反而更加垂头丧气了。
我带着他向西找到了一处阵法薄弱的位置,这里许是离阵眼最远,布阵者的灵力有所不及,应当要容易攻破一些。
钟齐山此时已经缓了过来,没有我搀扶也能自如行走。
他召出了自己的剑,与我并排而立,看样子是要助我一同破阵。
我冲他做了个且慢的手势,先在此处的阵法上叠加了一个新的法阵,新加的法阵范围比较小,只有一部分与外围的阵法融在了一起,其余几面则落在了我们身边。
钟齐山看向我,恍然大悟道:“你用自己的阵法做缓冲,防止破阵时的动静波及到其他地方,引来追兵!好办法,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抬手召出定渊,转头冲他笑了笑:“你反应算是快的了,要不以后干脆投到青羽门,做我师弟,我保证将这些好法子倾囊相授。”
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还是婉拒了我:“多谢你的好意,可我不能背弃师门。”
说完似乎是怕我不高兴,立刻补充道:“但我会常来找你的!”
他脸红了一瞬,又开始犯起了结巴:“可...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在门中早已恶名远扬,师弟妹们都不乐意给我做陪练,这好不容易送上来个自愿被坑的傻子,我当然乐意至极。
我冲他眯起了眼睛,笑得一脸和善:“那当然可以啊,欢迎你常来!”
他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脸,高兴地点了点头。
我们站在我布下的阵法内,同时朝外出剑,不过几招,外缘的阵法便出现了细微的裂缝,我用剑顺着裂缝一劈一挑,便撕出了一道一人宽的口子。
我抬步先走了出去,回身冲钟齐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些跟上。
他腿上有伤,走得稍微慢了些,一只脚刚跨出阵法,便见他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胸,眼里是满满地无措。
我眼见着银色的箭头从他心口的位置穿出,血色很快蔓延开来,浸湿了他的大片衣裳,我怔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后立马朝他奔去,却发现他胸口的银箭开始微弱地抖动了几下。
他抬头看向我,眼里是带着绝望的决绝,我预感不好,还没走近,他便抬手一掌推向我,这一掌似乎凝聚了他所有的灵力,竟然将我推开了数十米远。
他向后倒去,银箭中波纹一般的灵力波动开来,将他的身体切割成了两块,他的上半身滑落下去,临死前只见他无声地冲我说了一个字:“走。”
我被他推倒在地,看着他仰倒在阵法中,已经断成了两截的尸体,一时没了动作,只觉得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浑身血气翻涌。
我召出定渊,正打算上前,却发现他尸体旁突然出现了大批人影,为首的正是那名持短弓的男子。
我握剑的手因愤怒而有些颤抖,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在他看过来前,隐去了身形。
他低头看了眼钟齐山的尸体,有些嫌恶地将他踢开,而后带着身后的兵士走出了法阵。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几人便四散着向外而去。
我化形后藏身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敛去灵力与气息,安静地趴伏在一片树叶上,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窥视着他们。
没多久,那几名散开的兵士就回来了,他们跪下向那名领头的男子汇报:“王首,未曾发现有脱逃的探子。”
他闻言皱起了眉,回头看了眼钟齐山,语气有些疑惑:“只有他?”
说着他又看向身旁的一名黑衣女子,正是我变成他的模样时跟我汇报过军情的那位:“阿查拉,你去看看,可是那人?”
那名叫阿查拉的女子领命往回走,看了半晌才道:“王首,那人化过形,我不太确定,但身形瞧着的确有些相似。”
领头的男子目光锐利地向周遭看了看,目光略过我所在的树干时,似乎停顿了一下,我屏住呼吸,一动也没再动,过了会儿,他才移开目光,带着手下重新离开了。
走在末尾的兵士用术法将钟齐山的尸首给融进了尘土,想来之前那些探子的尸首也是这么被悄无声息地给处理了。
待他们全都离开后,我才从树上落下,走到钟齐山尸首消失的地方,将那一处的泥土收聚了起来,这才御剑返回了前锋军营。
还没等我落地,便见我师父走了过来,他很仔细地打量了我几眼,确认我没受伤后才像是松了口气:“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没有回答,只低着头,沉默地立在了原地。
见我神色有异,又察觉到与我同行之人并未一同归来,他眼中划过一丝了然,面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他没有催我回营汇报军情,只安静地陪我站着。
此刻已近深夜,林中万物俱籁,只有风声依旧连绵不绝。
我回身走到附近的一处崖边,眺望不远处的主峰,任由凌烈的山风刮过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