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一恍惚,回过神来时,我竟已放开了对梵音的桎梏,他一刻也不曾犹豫地扑进了那片火焰中,抱紧了身下的木盒,很快便一并被焚为了灰烬。
我憎恨他,却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想求而求不得的结局。
真是可笑。
第一百零二章 真相
梵音死后,我才发现化一不知何时挣脱开黑气,救下剩余的弟子逃走了。
等我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只剩下被铁链缠缚,痛得昏死过去的怀古。
看来他们这群人也不过如此,大难临头时都只顾各自保命,平日里看不起其他族类,整日将仁义道德挂在嘴上,实则都是群贪生怕死、道貌岸然之徒。
我不急着去追化一,而是用脚碾着怀古的脸,等他再度清醒过来,才蹲下看向他。
怀古并不作声,只咬碎了牙,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忆起了他曾对我说过的话,嘲讽道:“你说你与我父亲相比,谁的骨头更硬?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不然真想让他也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我拍了拍他已经被我折磨得血肉横飞的脸,冲他扬起了笑:“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死得比他惨烈百倍。”
他脸上的血迹弄脏了我的手指,我嫌恶地往他身上抹了抹,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张脸变得愈发扭曲。
我收紧了裹在他身上的铁链,将尖刺更往里扎了一些,却又注意着避开了要害,不让他真的死去。
周遭已经没了其他活人的气息,我抬手回收恶念,思考着该如何处置怀古。
然而当恶念涌入身体,我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成百上千种酷烈的极刑,那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要报仇,只单纯地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感。
等我稍微找回点理智,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将缠在怀古身上的铁链拉回了手中,尖刺从他的身体划过,带出成串的血肉,鲜血浸透了他的全身,他躺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哀嚎。
可我只觉得不够。
我将他体内的恶念抽出,又化作密密麻麻的虫蚁,顺着他的伤口往里钻去,吮吸他的血肉,啃食他的筋骨,却又强行维持着他的生命和意识。
剧痛伴随着瘙痒,让他在地上扭曲地蠕动了起来,像一团血肉模糊的怪物。
我不愿让他玷污了青羽门的地界,便驱使一团黑气将他扔进了荒原,让他在无尽的折磨中自生自灭。
体内吸纳了太多的恶念,我一时有些压制不住,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渴望着更多的鲜血和杀戮。
我从太极宫一路杀到了天道宗,将所有门人的尸体尽数悬挂于大殿之上,如同欣赏画作一般看着他们死不瞑目的怨毒嘴脸在黑色的焰火中化为灰烬,尸体的焦臭味经久不散,而我却丝毫不觉得难闻,反而愈发觉得兴奋。
等我在玄心门中拖着被我打断双腿的化一,当着他的面杀光了所有门人,再将他们的鲜血抽干,尸体悬于梁上时,我心中的快意到达了顶峰。
我蹲下身子看着趴伏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化一,冲他笑了起来:“掌门,这灭门之痛,可还好受?”
一直缄口不言的化一此时却冲我啐了一下,恨声道:“孽障,你师父若见到你如今这副模样,怕是会后悔替你挡下天雷。”
我被他的话一激,伸手直接掐住了他的喉咙:“你也配提我师父?”
他脸色青紫,然而双眼直直地盯着我,我能从他的眼中清晰地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额间的印记染了血,变得越发妖艳诡异,黑气笼罩着我的全身,从我的眼尾、耳后向外飘散,我整个人看起来既癫狂又疯魔,全然不似原来的模样,倒真像他们口中的灭世妖孽了。
我松开了手,在化一剧烈的呛咳声中低喃道:“若他还能看见,我也成不了如今这副模样。”
我用还沾着怀古血肉的铁链锁住了化一,将他吊在正对着大殿的门上,让他面朝着挂满了一殿的尸体。
我仰头看着他,他的脸逆着光,隐在黑暗中,虽看不分明,但也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怨毒与憎恶,我冲他冷笑了起来:
“你就留在这儿,日日夜夜对着你门下爱徒们的尸体咒骂我吧。你不是笃信预言会成真吗?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等到那一天。”
我刚离开玄心门,眼角余光便见到了一路都坠在我身后的尾巴们,是一队修罗兵士,从青羽门开始就一直跟在我身后,为首的正是那位名叫阿查拉的女将。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正好,还剩最后一点账,也是时候跟我那好弟弟算算清楚了。
我御剑回了修罗族,他早就离开了我的屋子,我也没有去找他,只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静静地等待着。
不出所料,我手中的茶还没凉,他就火急火燎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见到我时,脸上是全然的欣喜:“阿姐,你回来啦!”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笑望向他:“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无处可去吗?”
他脸上的喜悦僵了一瞬,然而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拖着凳子坐到了我身旁,转身提起茶壶,借着倒茶的动作避开了我的目光:“那当然了,你是我修罗族的王首,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儿?”
我猜到了他是绝无可能自己坦白的,便直接点出了关键:“化尸伏阴阵和血鼎阵都是修罗密术,你说说看,梵音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两种阵法?”
他斟茶的手一抖,茶水从杯中溢出,他放下茶壶,抬手敛去了桌上的茶水,故作惊讶地冲我道:“阿姐你是怀疑族内有奸细?那我立刻便吩咐人去彻查。”
“不用查了”,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越变越冷:“我杀到天道宗的时候遇见了没来得及逃跑的梵戒,他为了求我饶他一命,什么都说了。”
“真没想到,原来当初他能从你手中活下来,并不是因为命大,而是因为你需要一个能安插进仙门的傀儡。天道宗设宴那日,我还以为梵戒是因为我才一直留在宝库,最后被济明惩戒带去石牢,却没想到,这不过是他为了掩人耳目,与你里应外合而顺势做的一场戏。”
“我的好弟弟,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算计起我的?”
听我说完,他脸上用以伪装的表情彻底碎裂,露出内里的阴鸷来,他目光不再躲闪,直直地看向我:“算计?阿姐,你本来就属于这里,我只是用了些手段让你能尽快回来,有什么错吗?”
“那血鼎阵呢?”我一字一句问道。
他闻言叹了口气,竟然责怪起我来:“你若肯乖乖地留在此处,也不会闯进那破阵,我不过是想让你吃些苦头,你反倒还怪起我来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语气亲昵道:“阿姐,我一直派人跟着你呢,不会真让你有事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他一副全然是为了我好,因我不领情还有些委屈的模样,我感到一阵恶心,抽开了手,恨声问道:“是你让梵戒教唆梵音屠尽青羽门的?”
他手上落空,语气也愈发不善:“是又如何?谁让你醒来一开口就只问他们,却对我爱答不理的。那些人与你无亲无故,却抢了我在你心里的位子,死不足惜。”
说完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凑到我跟前,放软了语气:“好了~反正他们都已经死光了,以后阿姐你只剩我一个亲人了,你只要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乱来了,好不好?”
我看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笑脸,心中只想立刻扭断他的脖子,我闭了闭眼,怒道:“你真是个疯子。”
“我是疯子?”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连声音都因笑意而颤抖了起来,“阿姐,你一人屠尽了三大仙门,这世上还有谁能疯得过你?”
他刺耳的笑声萦绕在我周身,像是一把火,让我体内蓄积已久的恶念尽数沸腾了起来。
我不再克制,仍由它们四溢而出,像是滔天的洪水,将他席卷淹没。
等到他被我用恶念化作的刀刃划破了每一寸皮肤,变得血肉模糊后,我才走到他面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九天诛神阵开启那日,你是何时到的?”
此时他虽已重伤,脸上鲜血淋漓,但还是冲我扯出了个笑来:“阿姐,别白费力气了,你杀不死我的。”
我抬手召出定渊,正对着他的命门,沉声威胁:“回答我的问题。”
他并不畏惧,但还是用无所谓的语气坦白道:“比你那师父早到一步,本来打算出手救你,他却赶了过来,既然他自愿为你去死,我也乐得见他送命,反正我早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说完他又似讨好一般地跟我解释了起来:“我没想过他们会布九天诛神阵来对付你,阿姐,即便没有你师父,我也绝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只想和你像从前一样,一直守在一起,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从前?”我将剑刺进他的身体,冷声道,“你那个阿姐为了救你,早就死在妖兽手下了,我不是她,我也不想成为她。从始至终,我都只想做青羽门的阿离,你毁了我的一切,无论多少次,只要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