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我,面色不悦:“你是想说,我是因为执念才非得抓着你不放的?”
说完嘲讽一笑,质问起我来:“那你呢?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少作出一副要说教的模样,我看了恶心。”
歇了这么会儿,我恢复了点力气,见他一副不愿好好交谈的模样,气得一伸手便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他侧过头,一双眼睛愤怒地盯着我,跟要吃人的狼崽子一般。
我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大概姐弟之间总有些奇怪的血脉压制,没过多久,他就揉着脑袋转过脸,自动败下阵来。
我拍了拍手,继续起我的说教:“你少拿我跟你比,你就是个没长大的熊孩子,三天两头地给人添乱。我看你就该被打入轮回,多做几辈子社畜,才知道在你身后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人都有多辛苦。”
说到这儿,我又忍不住将从前在凡世学过的什么争做三好青年,牢记八荣八耻的理论苦口婆心地讲给他听。
见他只嘟囔着没有再还嘴,我觉得今日份的思想教育工作做得还不错,便起身继续往东找起了出口。
他坠在我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突然发问道:“阿姐,我记得东边我们已经走过了,不去西边看看吗?”
我被他问得一愣,心虚地回答:“哪...哪里就走过了,你记错了,东边还没找完呢。”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与我争辩:“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了几步又带着讥讽的语气开口:“你那师父不来救你吗?看来你在他心中也不是很重要嘛。”
我回头白了他一眼,对他这种小学生般挑拨离间的行为十分不耻。
再说了,他怎么就笃定我没能力自救啊?
他装作没看见我的警告,继续挑拨道:“不过就是再开个门的事,这么多天也没动静,看来他也没什么本事嘛。”
真不是我脾气暴躁,有些人就是天生欠揍。
在我又一次将他掀翻在地,一拳砸在他脸上后,才恶狠狠地开口:“你个小屁孩懂个毛线,你以为这无间地狱的门是说开就能开的吗?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事才要被关进来吗?”
他顶着一只熊猫眼盯着我,反问道:“我也想问问,我犯了什么事要被关进来?”
“你!”我一时语塞。
按理说我们通过时空回溯阵改变了过去,阻止了他在凡间作乱,那此时的他,的确是还没犯下那滔天的祸事,顶多只是从前与王久才联手,想要引下寒冰地狱灭世未遂罢了。
那此刻还能因他尚未犯下的罪,就罚他永世被囚禁于此吗?
我有些犹豫,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地岔开了这个话题。
又过了几日,在我俩开展了今日的第十八场互殴活动后,他终于累瘫在地,干脆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我放去西边探查的碎魂也在此时偷摸着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从前在无间地狱呆过一阵,对此处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记得当时若是有鬼犯因无法忍受极刑而自戕身亡,此处的鬼煞会将他散落的魂魄收集起来带往西面。
若我没猜错,这一层地狱应当也在西面留有一处通往黄泉的下魂道,因此我才带着他一路往东,但实际却偷偷放出了碎魂去西面探查。
果不其然,碎魂去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找到了那处隐蔽的管道。
我看了眼身旁躺着的人,见他呼吸平稳,保险起见,又悄悄给他施了个昏睡诀,这才起身沿着碎魂探查的方位溜去。
我在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移开上方已经生锈的铁栏,指挥碎魂往里探去,发现里面果真是排放魂魄,通往黄泉的管道。
太好了!我可以离开了!
等我出去后再将此处通道彻底封闭,那他便能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被关押于此,再也不能作乱。
可化形术使到一半,我还是犹豫了起来,我想起他那日问我,他是犯了什么事才要被关押于此。
若他此时并未犯下灭世之祸,那我们将他囚困于此,真的对吗?
不不不,我不能这样想,他之所以没有犯下滔天大罪,是因为我们集结了五域之力,倒转了时空才阻止了他,实际上在此之前,他的确是犯了罪的。
而且若我心软带他离开,万一他出去后再作乱,那我不就成帮凶了吗,不行不行,还是得把他关起来。
可许炎留下的恶念已经被我们用尽了,他如今没了助力,应当也没有能力再犯事了。
我在心中跟自己争辩了起来,怎么也得不出一个结论,脑中却浮现起这些时日与他的相处来。
我们虽说是姐弟,但细想起来,除了他口中那段早已被我遗忘的幼年时光外,我们似乎从未像这些时日一般朝夕相对地共处过。
不知为何,他虽总是惹我生气,但我却并不觉得他罪大恶极、无可救药。
我闭了闭眼,下了决心,转身往回走去。
他似乎并没有被我的昏睡诀影响,但仍旧呆在我离开的地方,垂头耷脑地坐在地上,活像只被人遗弃了的流浪狗。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眼中浮现出了惊喜来:“你不是走了吗?”
原来他知道我在背着他偷偷找出口啊,难怪那日会问我为什么不去西边。
我当然不肯承认:“谁说我走了,我不过是看你偷懒,自己去找出口了而已。”
他没理会我的谎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为什么回来?”
我走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让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呢。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
我朝他伸出了手:“你不是最讨厌我抛弃你吗?”
我轻声向他保证:“以后不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转正
听我说完,他愣了很久,而后才侧过脸嘟囔道:“你一定又想骗我。”
我手握成拳,朝他脑袋上砸去:“爱信不信,不走拉倒。”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谁知还没迈出一步,袖子便被人给拉住了,随后身边坠上了一条骂骂咧咧的小尾巴:“脾气真大。”
就这样,我冒着成为共犯的危险,将他带离了无间地狱,直接押到了帝宫面见鬼帝。
时空回溯阵改变了过去,但阵法结束后,布阵者们也会保留原有的记忆,因此阎罗殿看管不力之事,仍旧在此后召开的五域会中被问了责。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带他去阎罗殿的原因,阎王仕途受阻,怕是一见到他,便会二话不说,再将他踹回无间地狱。
我将剩余的钱财尽数拿出,让余树替我请了地府最有名的状师为他做辩护。
对于已因时空回溯阵消弭的罪过是否还应由罪犯尽数承担的问题,在地府律政界引起了不小的争论,就连几家知名的地府刊物也相继报道了此事。
舆论一起,阎王也就有了顾虑,不敢胡乱定罪,只将他暂行关押在了阎罗殿的天牢内,等候审判。
自我带他回来之后,他倒是一直都很听话,只是每当我从关押他的监牢离开时,他就会故意惹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让派去看守的鬼差们全都怨声载道。
告状的折子成堆地往阎王案桌上递,阎王本就烦他,这下更是记恨起了我,干脆将我借调了过来,专职做起了他的看守。
之前的新差考核虽出了些岔子,但仍旧统计了分数,与我同期的伙伴们都分到了差事,偏我因为出了这摊事,被阎王借调了过去,错过了转正的机会。混了半天,还是个实习工,每月的俸禄少得可怜,跟打白工也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每到月中的发薪日,我的情绪就会变得极度失控,我那弟弟在被我不顾律法暴揍了几顿后,一临近发薪日,也开始安分守己了起来。
这个案子争论了近一年,最后才决定只按照他如今已经犯下的罪过来定罪量刑,至于时空回溯阵开启前所犯之事,因已无危害结果,便不再计入罪行之中。
可由于他仍旧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因此还需在刑期之外,额外增设考察期,而我也被分派到了人手不足的阎罗殿,专职看管起了这个特殊的鬼犯来。
说实话,这份工作虽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我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放眼整个地府,大概也找不到比我更熟悉阎罗殿的人了。
况且入职后我还发现,在各层的鬼煞同僚中,还有不少我的老熟人。
譬如磔刑地狱那个爱唠嗑的小哥就是其中之一,当他得知我就是0427后,每逢施刑,便总爱拿我的事迹去劝说别人要改过自新,也不管手下鬼犯是不是疼得死去活来,根本没工夫听他的心灵鸡汤。
在地府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我实习期满,终于混到了转正日,成了名副其实的公职人员,捧起了地府的铁饭碗。
但因我看守的犯人对我的依赖性过于强烈,因此我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只能趁他受刑之时抓紧时间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