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他们好厉害啊,对比起来,我们真的很菜鸡。”
安山闻言,皱着眉远离了我几步,还拍了拍靠近我这边的衣袖,像是忍不住要与我立刻割席。
我转头看他,他用目光回我:菜鸡的只有你。
无言以对,只能回敬他一个白眼。
没多久,灭灵冰晶尽数被收进了寒冰地狱,鬼帝和我师父这才收阵,关闭了顶上被撕裂的空间。
待他们落地,我们才从各处围了上去。
袁圆此前将王久才的魂魄收进了敛魂袋中,此刻见到鬼帝,便将他放了出来,交到了离鬼帝最近的鬼差手中。
头顶的异象尽数消失,大雨早就停歇,乌云也全部散去,露出原本晴朗的天空来,此刻已近黄昏,夕阳西下,粉色的霞光普照人间。
王久才此前一直被装在袋中,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如今骤一落地,得知黑影已死,绝望地挣扎了起来。
鬼帝上前,两指并拢落于他的额间,而后一挑,就从中提出了一股极深极浓的黑气来。
王久才失了黑气,整个人瞬间蔫了下去,脸上的癫狂神色褪去,只是目光中仍旧带有不甘。
鬼帝打散了手中的黑气,冲拘着王久才的鬼差道:“他执念太重,先用安魂阵让他平息几日,再送去阴司府吧。”
王久才抬头,直直地看向鬼帝,忿忿不平:“为什么要阻止我们!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你们拯救的?”
鬼帝看着他,语气温和:“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凡世,也遇过许多与你一样无辜枉死,心存怨怼的凡人,但破坏与毁灭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只会源源不断地制造新的苦难。”
鬼帝朝他伸出手,一阵带有安抚功效的灵力飘进了王久才的身体,让他瞬间平静了下来:“相信我,这个世界会好起来的。”
王久才像是受到了蛊惑,抬起头来,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是吗,真的会好起来吗?”
“当然,一定会。”
鬼差拘着已经冷静下来的王久才先行回了地府,鬼帝站在原处看着剩余的鬼差有条不紊地做着善后工作,许是瞧见我在看她,她挥挥手示意我上前去。
我朝她走近,拱手先行了个礼:“见过鬼帝。”
她看着我披在身上的外袍,挑眉道:“你这衣服,倒是有些眼熟。”
完了,差点忘了方沚和鬼帝的关系了,她不会是来跟我算账的吧。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我师父便先开了口:“我徒弟灵力弱,受不得寒,借你弟弟衣服一用。”
这语气,知道的是借,不知道还以为是要抢呢……
等我回地府,一定先去鬼市买几本《说话的艺术》送给我师父。
好在鬼帝脾气好,并未计较,反倒笑了起来:“我看你穿着倒比我那花枝招展的弟弟好看许多,就留着吧,不必还了。”
这不合适吧……
我立马拱手道谢:“多谢鬼帝!”
心里还有一个疑惑未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鬼帝,您刚才说这个世界一定会好起来,是真的吗?”
难不成地府还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法器?
鬼帝啊了一声,冲我笑道:“我随口说的,这你也相信?”
她转头看向我师父:“没想到你徒弟还挺天真。”
我满头黑线,你堂堂鬼帝怎么能随口诓人呢!
但转念又一想,也没哪条律法说不可以……
鬼帝朝我走近了一步,笑道:“其实,我说得也不全是谎话。我的确见过许多与此处相似的凡世,有些变得更好,也有些变得更差。我无法预知未来,但我能肯定,只要此处尚存,就有变好的希望。”
希望吗?
“当然了”,她继续补充道,“我这么说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若不打消他灭世的想法,万一以后再生事端,对地府也是个麻烦事。你知道此处凡世若真的毁灭,会有多少枉死的冤魂涌入地府吗?到时候我们就是加上百年的班也干不完这些活儿。”
加上百年的班......原来如此!
“鬼帝英明!”
第五十七章 受伤
有了鬼帝带来的精锐鬼差协助,善后工作完成得很快,就是此处城隍带着鬼差提前跑路了,如今城隍庙没了主事官,往后的事务怕是无人处理。
鬼帝巡视完各处工作,临走前让其中一队鬼差留下,由领头的那位暂代此处城隍的职务。
我探头偷偷打量了一眼新任城隍,没想到竟然是桑青!
英招也认出了桑青,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许是想到桑青如今早就不是梁国的国师,且他们二人从无交集,因此也并未上前。
桑青骤然接到任命,脸上不仅没有欢喜的神色,甚至还以此事不合选任制度为由推拒了起来。
我凑到师父旁边,小声问他:“升官发财不是好事吗,他怎么这么抗拒啊?”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反问道:“地府的选任制度,你没学过?”
我就一实习鬼差,整个地府职务最低的小喽啰,连个正式编制都还没混到,我学这个干嘛啊。
“这地府是由鬼帝和阎王共治之事,你总知晓吧。”
我点了点头。
“虽然鬼差遴选一般是交由帝宫下属的群英院主持,但更上一层的职务,诸如各地判官及城隍等,都需由帝宫与阎罗殿召开选任大会,在三名及以上候选人员中投票选出一名当选者,再经由公示、任命等程序,才能上任。”
“也就是说,鬼帝是不能自行指派桑青担任城隍的?”
我师父叹了口气:“先不说阎罗殿肯定不同意,就是帝宫内部也还有监察院和长老院的人盯着,杜衡这么做,怕是又得惹一身麻烦。”
难怪桑青不同意啊,没想到地府内部也这么多争斗。
我看向我师父,见他眉头紧皱着,神色反常,我心下疑惑,难道他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顺嘴问道:“师父你也是这么选任出来的吗?”
“巡游使比较特殊,是由鬼帝直辖,不受地府选任制度的约束,可以由鬼帝直接指派,但这么些年来,也没少受非议。”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力争斗,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到头来也都是一个德行。
那边桑青推拒了几轮,鬼帝有些不耐烦,直接将城隍印扔给了他:“事急从权,地府那些繁琐的流程我来处理,你也不想看到此处凡世久无城隍治理,游魂恶鬼流窜,扰乱阴阳秩序吧。”
桑青闻言,沉默了少许,最后还是妥协了:“既如此,那属下领命。”
等跟着大家回到地府,我们两组因为此次意外没能完成考核,还得先回研物所报道,我正打算跟我师父告个别就走,却怎么也找不见他。
等我绕开人群,才发现他已经独自走远了,看样子是急着要回府去。
我小跑着过去,然而离他越近,越觉察出他此刻的不对劲来。
他右手似乎捂着左腹,连脚步也比平常虚浮了许多,我加快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他,才发现他眉头紧皱,脸色发白,看着像是受了伤。
见我突然出现,他愣了一瞬,松开右手,又恢复到惯常的模样,泰然自若地回看向我,仿佛我刚才所见不过只是错觉。
我走近几步,才发现他左腹处的衣裳颜色明显比别处都要更深一些,因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衣,乍一看根本看不出分别。
我二话没说,探手往那处碰去,指尖刚擦到衣衫,就被他侧身躲过了。
不知是不是牵扯到了伤口,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嘴上仍旧不饶人:“别动手动脚的,怎么越发没个规矩了。”
我没理他,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没有回答,只看了眼后方:“你的同伴都在等你,快跟他们回去吧。”
我执拗地望着他,继续追问着:“什么时候伤的?”
从他出现在凡世开始,就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按理说应该不是在这期间受的伤,那便是来之前就已经伤了?
他也伪装得太好了,我竟一点也没发现,要不是我追上来,想必根本不会知道。
不知为何,我师父也会受伤这件事,既叫我惊讶,又让我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烦躁。
“谁伤的你?”我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心中的烦躁变成了恼怒,只觉得有一股气憋在胸口,连呼吸都不畅了起来。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抬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还没死呢,做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给谁看?”
收回手,他又用安抚的口吻冲我道:“只是小伤,没什么可声张的,快回去吧。”
见我仍旧不走,他叹了口气,干脆使了个瞬移术,自行离开了。
地府严禁未经批准私自使用法术,他一向十分遵纪守法,如今当街堂而皇之地违背律法,想必他的伤势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