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完,他虽没有言语,但还没等我转身离开,便见他抬手迅速结了个印,传音咒带着金色的小翅膀扑闪扑闪地飞了出去。
刚施完术,就见他捂着胸口,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边抬手去探他的伤,一边急道:“你干什么呢?不知道自己有伤在身啊!”
他推开了我伸过去的手,短暂地调了会儿息,然后才回我:“无妨,就是刚运完功,没收住,岔了下气。”
岔气?这是神思多受扰动才能岔得了气啊?一个传音咒至于吗?
“这点小事我来做就行了,你抢什么啊?”我有些生气。
谁知他只是摇了摇头:“你灵力太低,施的传音咒怕是传不了多远。”
虽然这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还是有些刺耳呢......
我坐在他身边,眼神不自觉往山洞外飘了下,也不知道这个传音咒他到底用了多少灵力,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伤患的自觉啊,真是愁死人了。
“你很担心他?”
他?谁啊,安山吗?总不可能是许炎吧。
本想开口,但又觉得自己刚被嫌弃灵力低,此时搭腔就显得太没有骨气了些,便忍着没有说话。
见我不答,他沉默了几秒,而后低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岔了气。
明明现在就是个病秧子,逞什么强啊!
听着他持续不断的低咳声,我越发担忧了起来,突然想到我之前去医药局买了不少治疗内伤外患的药,便伸手往腰间摸去。
然而坐着的姿势实在不方便我找东西,我站了起来,果然一下就摸到了,刚打开个缝,察觉此处光线有些暗,就想着往洞口走一些,好翻找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药。
谁知我才跨出一步,前一秒还低头咳着的人突然抬起头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因为他握得实在有些紧,我手疼得一松,芥子坠便一骨碌滚到了地上。
我想挣开他去捡,他手上却愈发用力,语气也严厉了起来:“不是已经给他传了音信吗?外面还有妖物在,你就非得出去寻他,不要命了吗?”
我要出去寻谁啊?安山......吗?
他果然是误会了……
我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腕,虽然气还没完全消,但也想心平气和地先把这个误会给解释清楚,却见他突然放开了手,语气也低落了下来:“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谁?不会是......安山吧?
我师父莫不是伤到了脑子?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想法?
但转念一想,我好像确实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解释我跟安山的事,刚想开口,又突然察觉出不对来。
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啊,我喜欢别人,他低落个什么劲呢?
难不成......
脑中骤然划过一个猜测,虽然觉得很离谱,但细想起他之前的行为,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我看着他低垂着眼,难得地显出一丝颓唐的神色,虽然理智上仍在做着自我否定,可心情却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
人一飘,脑子就容易犯抽。
还没等我组织好解释的语言,嘴巴就先动了起来,开口全是不要命的试探:“是啊,我喜欢他,所以不能总是跟在你身边了,我以后分了差事也是要搬出去的,再跟师父你一起住就不太合适了。”
“你还要搬出去?”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像是不敢相信我说了什么。
见他这般反应,我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嘴上也越来越不把门:“对啊,当然要搬出去啦,以后自然是要跟我喜欢的人一起住的。”
“你要去跟他住?”眼见他从难以置信变成了怒不可遏,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以前还说什么只要我平安顺遂,其他别无所求,骗鬼呢,明明就希望我一直陪着他不离开。
我忍住内心的雀跃,再接再厉道:“那当然啦,我都这么大了,总不可能一直赖在师父身边吧,这多不合适啊。”
“哪里不合适?你从前……”说到这儿,他又突然停住了,而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我追问道:“从前?从前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我,像是带着最后一点希冀:“你从前说过,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从前这么直白的吗?
见我愣着没有说话,他眼中那一点微弱的希望也熄灭了,转而又用惯有的冷漠来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但也只是从前了,你不必太过在意。”
他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师父,刚才一瞬间的失控仿佛只是我的错觉,他平静地冲我道:“你若是回地府后想搬出去,也都随你,只是如今外面还有危险,你就别去寻他了,待我好些了,再随你一起去吧。”
说着像是要安抚我的情绪,又补充了一句:“他看着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有事,你不要太担心。”
这一副老父亲要送嫁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究竟是我误会了,还是我一个不小心玩脱了啊?这情况怎么有些不太妙......
于是我尽力找补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只是......”
我看着他的眼睛,暗示道:“只是除了师徒关系,我们总得还有点别的,更名正言顺的关系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皱起了眉,像是动了怒,刚才好不容易找回的冷漠面具顷刻碎裂开来:“你是想认我做义父?”
我义你大爷的父!还嫌现在的关系不够麻烦吗!
我长叹了口气,果然一切套路都是假把式,真诚才是最好的必杀技!
我鼓起勇气,然而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个弯儿:“你再想想,就没有别的关系,能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他闻言愣了一瞬:“别的关系?”
怕他又往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想,我眼一闭,心一横,想着反正也扒过他衣服了,就当回彻彻底底的女流氓又如何!
我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脑袋向前一凑,在他侧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而后迅速退到几米开外,顶着冒烟的脑袋,捂着脸道:“就比如,这种关系!”
羞耻裹挟着后怕一并向我袭来,万一是我误会了呢,万一他其实就只把我当徒弟呢,那我会不会成为地府第一个因为对着自己师父耍流氓而被拍死的女鬼啊,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我张开指缝偷偷打量他的神情,他或许生前加死后都没有遇到过这种轻薄行为,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呆滞。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回过神,转头看向我,语气震惊:“你……”
完了,我现在给他跪下,说我是跟外面的妖物一样中了邪,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信。
我双腿一软,差点就着了地,却听他突然有些气恼地质问起我:“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我将盖在脸上的手稍稍拿下来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哪些啊?”
他皱起了眉,似乎不愿意回想:“你说喜欢别人,要搬出去”,越说语气越沉,“还要......跟他一起生活。”
原来他在介意这个啊!
我没忍住笑:“当然是骗你的,我喜欢安山干嘛,你可别信天彩的胡说八道,我俩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把对方给掐死,我要是搬去跟他住,怕是我俩当天就得没一个。”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他听完我的话,突然发问道。
我一时不察,脱口而出:“耍流氓啊。”
说完刚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就见面前的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其实不怎么爱笑,像现在这般如释重负的笑更是少之又少,他看着我,目光温柔,不像个刚被流氓轻薄了的人,反倒像是,像是......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刚想朝他走近一些,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响动,我警觉地回头,发现“许炎”不知何时站在了山洞的一角,一脸尴尬地看向我们。
我吓得愣了一瞬,然后用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质问起他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炎”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无声地冲我抱怨了起来,我这才想起安山给他施了禁言术。
我解了他的禁言,他听见自己终于能发声,高兴地欢呼了几声,而后才看向我们,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可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你们继续,我可以把眼镜和耳罩都摘了。”
继续?继续什么?他刚才不会看见我耍流氓了吧!
我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芥子坠,这才想起我之前嫌“许炎”碍事,把他给扔了进去,一定是刚才芥子坠摔地上,不小心把他给甩了出来。
怎么就忘了这茬啊!我懊恼地走了过去,伸手捡起了芥子坠,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意图。
我低头翻找了起来,拿出了几瓶专治内伤的药后,又回到我师父身边。
我将药瓶放在了他身侧:“我刚才起身是想给你找药的,这些药你看看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