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配合罗队长的助理，下载了几乎所有摄像头的监控视频。罗队长出具了一张《证据登记保存清单》。
稽查人员取出书单上的那几本书的全部库存，双方拍照取证后贴封条封存，罗队长同样出具了一份双方签字认可的《暂扣物资专用凭证》，之后他们把这些书搬上了执法车。
临近下班，图书只排查了很小的一部分，罗队长表示排查工作明天还要继续，店内、仓库内所有书籍、电脑和摄像资料必须现场封存，他再次出具一张《暂扣物资专用凭证》，等所有人走出大门，稽查人员在大门上贴上文化稽查大队封存的封条。
看着门上那几个白封条，苏黎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很想远离所有这一切，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呆着。
罗队长和稽查队员也站在门前看着封条，罗队长说：“明天早上九点，我们一起过来，然后一起开门进去继续排查。”这一整天，他都很专业，说话做事合规合矩，只是这一刻，他眼里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阴狠和得意。
苏黎捕捉到了，自己在哪里得罪过他？“罗队长，您很专业，看得出从事文化稽查工作有段时间了。您说，我这二百多平米、十二年历史的书店，一年几百万的销售，我卖盗版书，我吃错药了吗？这么明目张胆地卖盗版书，我是有多蠢？这么蠢的我能活十二年吗？”
“这是我们的工作，有人举报，我们就必须到现场稽查。”罗队长直视苏黎，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苏黎轻轻叹一口气，充满了无奈地问：“今天查了一天，请问你们找到一本盗版书了吗？”
所有稽查员在这一刻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他人是探寻，罗队长的则是警告。
苏黎相信他们没有找到，否则，他们带走的图书就不止书单上那几本。
“调查结束，我们会出具一份书面报告。有违章行为，我们一定依法查处，如果没有，我们会还你一个清白。”
“罗队长，调查要多久？这房租我要出，税要上，这么多人等着我发工资。”
“七个工作日内，我们会尽快。”说完，罗队长带人离去。
看着他们车后的烟尘散去，苏黎问站在身边的段小钢，“王爷，你说，是王志吗？”
“我猜是。”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坑我，他有什么好处？”
“肯定有好处，这个星期五，他和小舞的离婚案开庭。”
“他自己出轨，小舞要跟他离婚 ，关我什么事啊？他要来害我。”
“给你一个警告，给我们一个警告，不要插手他和小舞的事。”
“这种人渣，小舞不甩了他，留着过年啊？”
段小钢沉默了，默默地摇摇头。
“怎么啦？”苏黎发现他眼里的异样。
“小舞有点犹豫了，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孩子需要父亲，需要一个正面的拿得出手的父亲。”
苏黎黯然，晨曦的遭遇让小舞动摇了。苏黎自己都曾经问过自己，同江铠断得那么干净是不是错了？一个有当无的父亲是不是好过没有父亲？
忽然，仿佛一个惊雷劈中苏黎，一个念头窜入她的头脑，“王爷，你说。晨曦的事是不是王志做的？他就是要拿晨曦来吓小舞，顺便报复我一下。”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可是证据呢？还有，今天稽查大队来查晨曦书院，我们也只能猜测是王志的手笔，一样没法证实。”
“他就不怕我把他的出轨公之于众啊？”
“如果小舞想要给她的孩子一个好父亲，你会那么做吗？”
苏黎很灰心，是的，王志拿准了苏黎不会乱来。
“晨曦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段小钢转换了话题。
“还能怎么样？所有人都道歉认错了，消除影响，承诺不再犯。晨曦遭的罪，就这么了结了呗！王爷，晨曦的事，不是我不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可以，我谁都不想告诉。”苏黎发自内心地不想让段小钢和高山碰头，虽然她自问跟他们两个都只是朋友，没什么需要回避的。并且，如果不是需要请小舞和燕子来帮忙照顾晨曦，不是担心她们有一天知道了会很伤心，苏黎连她们两个都不想说。
第55章 众口铄金
左邻右舍的人围拢过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向那几个交叉的白色封条，有同情的，有质疑的，有恍然大悟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段小钢警觉地拉着苏黎退到到人群外面。
围观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听说是卖盗版书。”
.“天，怎么会这样？我们家孩子的书都是在晨曦书院买的。”
“不会吧，我家老大在晨曦书院买书都十多年，没买到过盗版书？”
“怎么不会？看见没有：龙城市文化稽查大队封！不要脸的奸商，为了几个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卖盗版书，坑害孩子，伤天害理啊！”
“我觉得不会，是遇到小人了。”
“切，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装模作样地假清高！”
苏黎很想跳到前面，对着这些人大声喊：“没有，我没有卖盗版书，晨曦书院没有卖盗版书。”
可是没用，她知道的，她说什么都没用，那封条上白纸黑字地写着“龙城市文化稽查大队封”，上面还盖着公章。
苏黎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她被暗流拉到河底，四面八方涌来的力量压得她无法喘气无法动弹。她就这么躺在河底，看着这个世界的浮光掠影，它们喧嚣着喋喋不休地朝她一路碾压过来，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无力地等着。
“走吧！人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段小钢说。
是的，哪怕看见的只是假象。苏黎低下头，跟着段小钢朝着远离书店的方向走去。
段小钢拿出一支烟，要点呢，想起苏黎不喜欢别人抽烟，捏在手里没有点燃。
苏黎看着他手里的香烟，“王爷，我有时候想，如果我爸不吸那么多烟，他今天一定还活着，那么我妈也会好好的。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段小钢低头看看那支香烟，“和梅也总是让我戒掉。”
“和梅姐希望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段小钢笑一笑，眼里是温和与柔软，他把烟扔进街边的垃圾桶里，“你的那些订单，发来给我，明天，我安排人处理。如果真是王志，兴不起什么风浪，就是让你损失一点，很快就过去了。”
“王爷，谢谢你！”这个男人，只要自己有困难，他都会出现，无怨无悔地为自己出力，哪怕是自己刚刚做了令他失望的事。
苏黎想起父亲爱说的一句话：“没事，黎黎，爸爸在呢！”自己做的事，无论对与错，无论荣耀还是不堪，父亲都在后面兜着。
苏黎叹一口气，“段王爷，我明明刚惹你生气了，你还是来了。”
段小钢想想，是啊，接到张亚的电话，他就来了，都没有想过还有不来这一个选项。好像这么多年来，苏黎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想都不想就出现。当然，苏黎很执拗，不是大事很少开口求助，反而是和梅会催他，“老段，你去看看苏黎需要帮忙不。”
苏黎那天问他，为什么是她。段小钢之前从没想过为什么是她，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想让她再受伤害。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习惯性地伸手摸摸身边，空荡荡冷冰冰的床提醒他和梅不在了。当他从噩梦中惊醒，再也抱不到她温暖的柔软的身体，再也嗅不到那熟悉的让他安定的气息。他孤零零一个人躺着，无边的黑暗将他吞没。
那天他又做梦了，梦见自己身边躺着的是苏黎，和梅推开门走进来，自己惊慌失措，完全是被捉奸在床的不堪。他猛地惊醒，一翻身坐起来，冒出一身冷汗。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其实同和梅一样，心疼这个姑娘命运多舛，所以一直小心地呵护着她。他爱护她，照顾她，那是因为她是和梅和自己的小妹妹。再进一步？苏黎做不到，他自己也做不到。
段小钢看着苏黎宽容地笑一笑，“我是你大哥啊！”
苏黎眼前有些起雾，他就是这样的存在，如父如兄，随时可以依赖。
段小钢的电话忽然想起来，他看着电话上跳动的“腾龙户外吴月”几个字，有些吃惊，他没想过还会接到她的电话。
“段总，晨曦书院的事我听说了。”吴月一句客套都没有，冷静理智地直奔主题。
“什么事？”段小钢不太相信她能那么快得到消息。
“晨曦书院卖盗版书的事，段总，我们不打太极行不？我打电话只是想确认，我们的那批捐赠书里，晨曦书院仓库里出来的那一部分有没有盗版书。我和小江总已经被你们耍了一次了，这次，拜托，给几句实话，虽然我们的合同里规定，必须是正规出版社的正版书籍，否则我们将追究法律责任。但是捐赠一批盗版书毕竟是一个丑闻，我不想闹出丑闻来我还一无所知。”吴月讲得又快又急，带着愤怒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