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逗笑,用衣袖擦干眼泪。
其实想太多也没有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大约和少阳山没什么缘分,如此这般也好,就彻底断了念想。
从今往后,可以挂念的人少了一个,那么安安心心留在成王府也是不错的选择。端贤是个好人,对她也好,每天看见他,她是开心的。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生活,有端贤,有谢良,做个风光的侍卫,老死于京中。这样一生,也不错。
太阳落山。
两人并肩走回成王府,谁都没有注意到旁边有辆马车经过。
马车里的人放下帘子,阴沉着脸问身边的丫头:“檀雪,刚刚那人是不是那个姓冯的女侍卫?”
“是的,听说王爷很喜欢她。”
岳如筝露出厌恶的表情。
转眼夏日炎炎,没多久便是端午。皇上在清荷园设宴,一众嫔妃、宫人、臣子皆叫随行。
园子依山傍水,凉风习习。晚间歌舞结束,人群渐散。端贤被太后叫去说话,临走前让冯菁和谢良先回去。想是园子里人手众多,不需要他们跟着。
舞蹈班子的人正在收摊。刚才跳百鸟朝凤的姑娘不小心撞到经过的谢良,连忙道歉。
冯菁见是她,笑道:“你刚刚跳的好棒,大家看得眼睛都没眨。”
说话的是冯菁,可姑娘却细声细气的对着谢良害羞道:“谢谢大人夸奖。”
“这可是童子功,我们玉鸾从四岁就日夜苦练。光是最后一幕众鸟高飞就练了三年。一般人就算看过也绝对跳不下来。”舞蹈班主满脸堆笑的走过来。
有那么夸张吗?冯菁好奇的拿起铃铛戴在手腕上,示意乐师起鼓。她是练武出身,记几个动作实在是小菜一碟。
一曲舞毕,冯菁得意的问谢良:“怎么样?”
谢良惊讶道:“挺好,有点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冯菁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打打闹闹在岔路口分开。刚走几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冯大人,留步一下。”
冯菁回头看去,居然是大内侍卫总管领红。她们一向没有交情,领红看不上她,她也无意高攀,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借一步说话。”她把冯菁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布袋裹住的木牌。
“冯大人,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那是红烛寺的许愿牌。
冯菁突然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情况?该不会是她求的那个吧?
领红很满意她的表情,笑了笑说:“想不到冯大人还有这种心思,成王爷他知道吗?还是说你们早就暗通款曲?”
“您不能胡说八道。”冯菁矢口否认,“私拿红烛寺的许愿牌要坐牢的,您找我就是说这个吗?”
“你可以去告发我,但是上面写的东西可就藏不住了。”领红把木牌从红袋子里抽出来,冯菁看到了自己的笔迹。“虽然没有你的名字,但是字迹一对便知。”
冯菁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但定下神来一想,无非就是给端贤求个平安,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假装去看牌子上的字,同时快速整理思绪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写的这块牌,但看起来不过是给成王殿下求平安罢了,您既然这么在意,为何不去面见殿下?”
“求平安?”领红笑了,“你看清楚,这一面求的是姻缘。”
冯菁的心跳几乎都停了,怎么可能呢?佟语欢明明告诉她正面是平安,反面才是姻缘。她不可能弄错的。
慌乱之间,她突然想起来那天牌子落地,拾起后她并没有仔细确认就匆匆忙忙写下了端贤的名字。
难道……是她自己弄错了?
领红见她脸色发白,轻蔑一笑,“刑部的徐佑环专验笔迹,你嘴硬也没用。”她把牌子揣好,“这个是檀雪姑娘捡到的,我看到的时候她还没跟她主子说起,我便向讨了个人情要过来。这么说你明白吗?”
檀雪是岳如筝的丫鬟。所以领红在威胁她。
见她不说话,领红继续道:“这种要是落到岳家小姐手里,你未来的日子还好不好过,未可知。”
所以的的确确是在威胁她。
“冯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各为其主,但我一向对你颇为赏识。今天我做了小人来找你,实则是有个不情之请。”
这个时候这么说有什么意思?冯菁又气又恨,可她不敢对她不敬,“您需要做什么大可以直接吩咐,无需找那么多旁门左道的借口。只要不与王府利益相悖,冯菁也愿意交个朋友。”
说是这么说,但要是端贤知道她和领红暗中来往,事情可不太妙。毕竟在成王府,私底下和皇宫大内的人来往是大忌。
“下月初八,长风亭。劳烦你把庄素衣的马车赶到城外。”领红终于说明来意。
她居然知道她在监视庄素衣,看来是有备而来。
见冯菁表情凝滞,领红继续道:“我不会让你为难,我知道初八是成王爷引蛇出洞的日子,一旦庄颂之上钩,庄素衣就完成了她的任务,你也完成了你的任务。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庄素衣去哪儿。你只要趁乱护送她出城,我便把许愿牌还与你。”
庄素衣后面到底还有没有用处还未可知,端贤确实没有吩咐抓到庄颂之之后她要怎么处理。可以如果当真如领红所说她不再有用,那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她护送?
领红似乎能看出冯菁的担忧,继续道:“你大可放心,救她只是私人交情,李家不想放人,我碍于身份不便出面,又想有完全的保证,这才请你出马,仅此而已。”
无论如何都听起来像一个圈套。虽说冯菁和她无冤无仇,可是卷进这种事,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远处有人过来,她和领红必须终止谈话。领红抓着她的胳膊语速飞快道:“三日后午时我去鹊仙桥找你,你要是没有赴约我就把它转交给岳小姐。“
冯菁陷入一种无名的恐慌。如果岳如筝闹得上下皆知,她要怎么办。人言可畏,口口相传,她会被钉在勾引端贤的耻辱柱上一辈子下不来。更何况回京之前她才和端贤信誓旦旦得说她的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到时候只怕会变成他眼里欲擒故纵的手段。他会怎么看她?
可转念一想,她大可不必害怕,自己只是写错东西而已。老老实实去和端贤坦白,他不会介意的。
可是万一他不相信她呢?想到这里,冯菁暗自生自己的气。自己怎么那么蠢,不相信又怎么样,她问心无愧,怕什么?
两种念头在心中激战,冯菁越来越心慌意乱、神不守舍。
谢良看冯菁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怎么回事?丢了魂一样。”
冯菁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思,胡乱搪塞一通。好在谢良是个心大少年,左耳进右耳出,晚上居然跑来叫她一道去吃玫瑰鸭。
冯菁嚼着鸭子,心里还在想领红的话。
如果她选择帮领红送走庄素衣,并且庄素衣果真没有用途,又或者没人发现她的参与,她就赌赢了。这样她什么都不用损失。退一万步说,就算运气不好被端贤发现,她任他处罚就是了。这事扛过去,她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如果她拒绝,事情就会闹的沸沸扬扬,且不说别人,谢良怎么看她?白鸢怎么看她?她怎么跟端贤解释?
这种事情没有结果的。
三日后,冯菁赴约鹊仙桥,做出了她的决定。
领红仍旧是上一次的说辞,不肯透漏再多信息。她早就知道冯菁会回来找自己,原因很简单,倘若她真的问心无愧,那么大可不必那般惊慌。
冯菁心知她谎话连篇,所谓的和庄素衣的私交必定是个借口,可是她背后的人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冯菁自诩不过是个小人物,为什么这事非要找上她不可?
她想不明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心中一团乱麻。
第24章 ☆、24.犯错
初八,阴雨绵绵。
冯菁假扮成画屏随庄素衣一起来到长风亭。保险起见,她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一切如领红所说,庄颂之果然如约现身。庄素衣见到弟弟立刻扑上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周围就纵身跳出大批官差,双方缠斗起来。
庄素衣趁乱夺过缰绳,驾车带着两人直奔城外炉甘寺。在庙门口,早有马夫牵了快马等候。那马夫压低着斗笠,看不清脸。
庄素衣在马夫的帮忙下翻身上马,只来得及留下“保重”二字。
冯菁看着马蹄带起的烟尘,心里是说不清的感觉,这事只怕不那么简单。庄素衣全程果断、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不决,要说没有预谋是不可能的。
但那些都不关她的事,现在要紧的是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重新钻进李府的马车,正准备换下画屏的衣服悄悄溜走时,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围住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