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也没用空调。
阿潮没问,不用问,锦要省钱,赎身。
问什么?“你怎么不装空调?”“你怎么不租好一点的房子?”难道她不想吗。
阿潮一个月前还住在仓库呢,何必自己暂时苟且,就要问还在挣扎的人,太傲慢了。
佛光照不到的地方,多得是没得选。
她将勺子戳在饭上,“锦,为了庆祝我们重逢,我们要吃点好的。”
阿潮与她走出晦暗贫民区,穿过晚上不让通车,灯光陆离的COWBOY街,走到佛像正面的高楼下,坐上跑车,来到灯火通明的海鲜自助大排档。
每客799泰铢,海鲜烧烤,不限量。
硕大虎虾在烧烤篦子上跳了跳,很快不动,剥去虾壳,蘸取甜辣酱,入口虾肉鲜甜多汁。
从语言上可以区分出来,这间烧烤大排档的工作人员都是泰国人,来吃的食客讲英语的白人、讲普通话的中国人最多,夹杂韩语、日语,从肤色上也很容易区分,东亚三国人比泰国本地人皮肤颜色浅,欧美人肤色最浅。
“锦,你说799泰铢对他们来说,贵吗?”阿潮自问自答,她拿出手机算了下,约等于140块人民币,25块美元。
这世上的钱都去哪里了?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吃完饭,她俩又来到了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前,楼门口牌子上写着“美然国际医院”。
锦惊讶,“我在这里做的下体再造手术。”
——锦,这间医院好大啊。
——生意很好吧,据说很多外国人都来这里做手术,面部整形科也很出名。
——我也想要拥有一间这样的医院。
——我不想吃30株的饭,我想带着你日日吃海鲜。
阿潮转身,看着锦,将她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你说,我是苏汐吗?”
“你是。”
“苏汐的医院怎么能给别人呢?对吧?”
锦的手划过她脸颊,指腹轻轻擦干她眼角的泪水,她掷地有声地说:
“对。”
第39章 她是自杀
苏汐不喜欢新西兰的气候,她怎么会先一步去新西兰?
陈康生大费周章,找一个假的苏汐,就是为了获得苏宁安的医院。
那真的苏汐呢?
她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
清娴在胡志明市泰国总领馆三公里的民宿同行口中,找到了答案。
民宿经理对她说,“这个泰国女孩自杀了,警察也确认过了。”
......
阿潮已经可以顺畅与AI进行泰语对话了,练习了半天,口干舌燥,站起身去冰箱拿水饮,手机响了,Zalo视频通话申请,来自“清娴”。
Zalo是她自己的账户,不是苏汐的,泰国人不用越南人用的聊天软件。
阿潮按了接听,看到清娴平静的脸,带着淡淡疏离,民宿老板文艺清冷的气质扑面而来。
“阿潮!”
“姐!”
“苏汐死了。”
果然。
清娴用越南语对她讲述她查到的事实:
在阿潮离开越南的前三天,陈康生委托所住的,胡志明市的民宿工作人员报警,他的妻子自杀了。
因涉及异国,有专门的涉外警察来进行勘察,法医也进行了伤口勘验,还原事发经过:
苏汐半夜手持独立套房厨房间的切肉尖刀,戳入自己胸口。
半夜,伴侣在睡觉,等陈康生醒来,人已经失血过多死亡。
痕迹验证、尸检验证都是自杀,苏汐握着尖刀戳入自己身体,致命伤是心脏一刀,此外在脖颈、胸口多处轻伤伤口,伤口整齐,刀口向外,符合自杀者手握刀统一用力习惯。
现场没有打斗挣扎痕迹,血迹喷溅方向一致。
警方出具死亡证明,尸体次日就火化了。
“阿姐,所以陈康生抓到了一个漏洞?”
清娴点头,“是,他很聪明。”
他有苏汐的一切证明,苏汐死了,一把骨灰,他不去泰国驻越南总领事馆办理登记的话,泰国人苏汐就是活着的。
恰巧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又恰巧苏汐与陈康生共同去非洲利比亚做无国界医生,九个月结束后没有回泰国,而是共同去了越南旅游。
“阿潮,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就像是在写小说。”
窗外商场的LED屏幕上,男偶像无暇的脸上奶油质地的粉底液流淌,CPB粉底液的广告。
一闪过后,瘦高薄的模特走秀,穿着最新款的秋装。
阿潮抓着手里阿斯顿马丁跑车钥匙,指腹描摹浮雕翅膀车标。
她举起车钥匙,晃动在窗户前,对清娴说,“阿姐,你说过不要把世界让给他们,对吗?”
“当然。我始终践行。”清娴看清车标,“苏汐的身份很贵?”
“我现在是苏汐了。”阿潮露出笑容:妈祖会保佑所有漂洋过海没有身份的子民的。
“阿姐,我可能十天内需要拿到我的佣金。”
“好,你有可靠账户吗,如果没有我打给泰国旅行社合作伙伴,委托对方取现给你。”
“我先找找账户,过几天再和你联系。”阿潮想尽快为锦赎身,如果可以,要让锦住上有空调的房子,曼谷这么热,夜里睡不好,很伤身。
锦的身子已经挨过千万刀了,底子太薄。
手机上有苏汐的电子银行,她登录进去,查看她银行账户,开泰银行显示余额为90铢。
苏汐这么穷啊!
不应该啊!
她复制账户信息,回到ZALO准备发送给清娴,忽然她撤销聊天框账户内容,又回到手机银行,她查看了苏汐的银行流水。
近一年显示,每个月8号有10万泰铢的打款,28号有6万泰铢的打款。
截图打款来源备注,是阿潮不认识的泰语词汇,输入AI对话框进行翻译,前者显示:信托账户打款,后者显示:永邦保险分红。
但是这两笔钱最迟翌日,最早当日,会被“苏汐”自己转走。
所以她的账户里也才90泰铢。
本月8号,是阿潮落地泰国的第二天,28号是今天,她都没有动苏汐的手机银行,操作转账。
那,转走苏汐每月信托和保险分红的人是谁呢?
真是好难猜啊。
阿潮检查了苏汐各个社交平台的好友,都只有两三个,少得可怜。
阿潮做杀手时候还有查兰、查兰、查陀、财叔几个联络人在好友列表里,她过的什么日子——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苏汐过的什么日子,光明正大,平稳富庶。
她总归是读了了小学、中学、大学,怎么到头来列表里好友就一个陈康生、一个诗丽婉。
至于亲母苏宁安,脸书上有互关,推特上甚至都没有。不过与母亲有年龄代沟,很常见,她其他同学,好友呢,对了LINE上还有一个颂猜。
除此之外,她好像一座孤岛。
傍晚,陈康生抱着一个纸箱子回来了,箱子
里是红色请柬,两张打印联系人姓名、地址、联系方式。
阿潮抓起打印纸看,除了诗丽婉和颂猜外,其他都是陌生名字。
陈康生一把扯过薄薄两张纸,“我带回来,今晚要在家里写请柬。”
“哦。”阿潮松开这两张纸:看把你紧张的。
陈康生熬到半夜一点,将请柬姓名一个个誊抄好,将打印通讯录的纸放到箱子最下面,接着把请柬一封封摞好,摆放整齐。
他搬着箱子走向卧室,走到半截,停了下来,至玄关,拿起车钥匙,抱着箱子下了楼,将纸箱一并放入后备箱。
做完一切,回到家里,他打开冰箱取出牛奶,晃了晃,一升装的还剩半盒,正好够他睡前喝一杯。
倒入杯子里,微波炉加热两分钟,刷个手机,喝完热牛奶,洗澡,回到房间里,很快睡着了。
“咔哒”传来及其细微的锁舌弹开声音,一个人蹲在陈康生住的次卧房门,床上的人正在熟睡,阿潮站起身,赤着足,蹑手蹑脚跑进来,她翻了翻衣柜,没有放请柬的箱子。
陈康生的手机就放在床边,她拿起来,握他手指挨个试,右手食指指纹解了锁,她调出陈康生手机里的手机银行,登录,显示用户名是苏汐的泰文名。
调出账单,他每月准时操作两次,用苏汐的盘古银行的账户划走她开泰银行的每月家族信托基金与保险分红。
阿潮花的每一笔钱都不是陈康生的慷慨,而来自苏汐。
她将银行APP界面退出,手机恢复原样,去厨房垃圾桶里捡出牛奶纸盒,清洗干净水槽丢着的陈康生用过的牛奶玻璃杯。
打开一瓶新的牛奶,把白色液体倒入下水道,剩下最后一点浇灌牛奶杯,造一只弄脏没来得及洗的杯子。
新的牛奶盒子丢入垃圾桶,重新弄脏的牛奶杯上没有昏睡药的残留。
扯出一只垃圾袋,走去自己房间,翻出一只褐色滴管瓶——昨天夜里在COWBOY街买的“听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