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疏离地收回了视线。
“小杜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这是怎么了？”孟新宁问。
“没怎么。”纪凌淡淡地说，眼神微冷。
“但是我也没想到你能带她回来。”孟新宁瞥了她一眼，打了一把方向，驶入了机场高速。
高速公路的两边黑魆魆地行道树，树枝随风摇曳，远处是城郊结合部的房地产住宅新区，稀稀落落地亮着灯。
纪凌依然沉默着。
路灯在光影照在她的脸上，晦暗不明。
“其实也好。孟新宁继续道：“正好他们的意思要安排一次审计，把家底摸摸清楚，清产核资嘛，是对苏家一个交代了。”
“无所谓。”纪凌表情寡淡，又问起工作，“苏家其他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孟新宁摇了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我今天一天都在处理这些，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一听到苏亚龙进医院的消息传出来，那些七大姨、八大姑上赶着全都出现了，平日里都三杆打不着的亲戚都冒了出来，在苏家的子女面前刷个存在感。”
纪凌听了嗤笑道：“怎么？这时候都已经惦记着准备分财产？他们还真的算计错了，他们苏家自己人还不够乱的呢。”
孟新宁听出了她意有所指，苦笑着叹气，“是啊，他们自己家的都够乱的，而且……”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就这半天的时间，都有人转弯抹角地给我带话，说要来讨一个说法，如果不答应的话，就要向媒体曝光，DNA报告都快递过来了……欸，太特么的麻烦了。”
“都是男人特殊爱好惹出的麻烦。”纪凌微微讥讽地笑，又调侃孟新宁：“要是他们没这些烦恼，孟大律师你可不就太悠闲了吗？钱哪儿有这么好赚。”
“也是。”孟新宁笑。
第4章
杜谨言上了出租车，翻出了之前未接电话，回拨了过去。
隔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起，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传来的阵阵地音乐声和欢笑声。
此时此刻三亚的酒店中，正是颁奖典礼时刻，夏之年应该是从场内出来了。
杜谨言很客气地叫了声：“夏总。”
“谨言，刚到吗？”夏之年语气轻松。
“到了有一会儿了。杜谨言说，“刚上出租车。”
“哦，辛苦啊，本想让你们轻松轻松，没想到出了这件事情。”夏之年慰问了几句，才问道：“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纪总去参加苏家的家庭会议了。”
“纪凌？”夏之年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你没去吗？
“没有。她说是家庭会议，不方便让我过去。”杜谨言斟着措辞。
“哦。”夏之年沉默了几秒，说：“现在这个时刻，你去的确是有点不方便。”顿了顿，他似乎替纪凌解释：“她和苏家人私交不错。”
“我想也是的。”杜谨言安静地说。
“那她是一个人去的吗？”
“还有苏亚龙的法律顾问，孟律师。”
“哦。”夏之年若有所思。
杜谨言等了一会儿，问：“夏总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了。我也就是问问情况。”夏之年语气轻松下来，“本来应该直接问纪总的，不过她忙就打扰到她了，你不必有思想负担。”
杜谨言说：“我知道。”
“那好，既然这样，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夏之年隔了会儿，又笑道：“遗憾的是你不能参额加今天的颁奖典礼了，你的那个奖项我让其他人帮你代领了啊。希望你别介意。”
杜谨言淡淡地说：“没事的。”
那头夏之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得进去颁奖了，还有两个奖项没有颁。”
“好的。”
“谨言……”短暂沉默之后，夏之年欲言又止。
“夏总，”杜谨言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夏之年自知失言，“没什么，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我。”
“好，我知道了。”
杜谨言挂了电话，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面。
出租车驶入了开发新区，高大的建筑物矗立在冬季澄澈的天空之下，灯火辉煌。
*****
孟新宁的车刚开到兰溪路的路口，接到了郭小慧秘书的电话，“孟律师，郭总刚过去医院了，因为疫情期间不允许探视，所以麻烦你们到医院旁边的香格里拉酒店等她。”
“好，我们马上过去。”孟新宁说，继续问道：“医院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消息？”
“孟律师，郭总只是说让你们过去，没说其他的。”小秘书说话滴水不漏。
孟新宁无奈地挂了电话。
“赶到去医院了？”纪凌问。
“嗯。”孟新宁转着方向盘掉头“欸，看来麻烦不小。”
“早着呢，这才刚刚开始。”纪凌疲惫地靠向椅背，“后面的麻烦更不小。”
……
他们赶到香格里拉酒店二楼，刚出电梯间，有几拨人等在走廊上，心神不宁，来来回回地踱步。
有几个是纪凌认识的集团高管，此刻并没有与他们寒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安全通道的那一旁，另外有几个陌生人眼神勾勾不善地勾地盯着纪凌，低声窃窃私语；
“这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
“难道也是那个老东西的姘头？”
“这个老不死的到底有几个姘头？”
有一个中年男人故意冲了过来，在纪凌的面前“呸”地吐了一口痰。
孟新宁拦着她面前，厉声道，“你干什么你。”
没人理睬，吐痰的人吹了一声口哨扬长而去。
纪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给郭小慧的秘书打电话。
不一会儿，董事会秘书任晋匆匆赶来，带着他们去了贵宾室，“孟律师，纪总，郭总在等你们。”
孟新宁敲了敲门就进去，郭小慧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时不时拿着纸巾擦着眼泪。
纪凌听她哭道，“苏总还在医院呢，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猴急，这是在逼我吗？”
房间里还有两个男人，苏家的大公子和小公子。
大儿子苏哲端坐在沙发里，手指按着太阳穴，闭目不语，穿着黑色西服，整齐干净，一丝不苟。
小儿子苏醒则是斜躺在沙发上，歪着身子，正欲说什么，看了一眼刚刚进门的孟新宁和纪凌，回头对郭小慧懒散地冷笑道：“郭总，你这话倒是说对了，我爸爸此时此刻是在重症监护室，你却已经让律师和会计师上门了，我们谁比谁猴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郭小慧一噎，刚想要发作，却咬了咬牙，忍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说：“这个时候我当然要咨询专业人士。知法懂法，才保证集团的运行顺利。”
“就凭你……”苏醒嗤笑了声，他的脑袋枕着手臂，半是讥讽地说，“我想我是不是要提醒你，我大哥才是集团的运营副总裁，保证集团顺利运行的重大责任不是在你，而是他。”
“苏醒，你这……”郭小慧手指着他，嘴唇颤抖着没说出话来。
“我怎么了？难道说得不对吗？”苏醒暗懒懒地躺着,乜着眼睛看她，“你有什么想法以为我不知道？”
“好了，苏醒，你少胡说八道。”苏哲厉声制止。
他从沙发上站立，理了理身上的黑色西服，矜持地对孟律师和纪凌点了点：“孟律师，纪总，二位都是我们集团的咨询顾问，又是家父多年好友，这种时刻我们想开个会，研究应对方案。”
“是，我赶来是想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孟新宁避重就轻，巧妙地将范围扩大到苏家的直系家属。
“好。”苏哲点了点头，他的冷静的目光从眼镜后直视着纪凌，“纪总，您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吧。”
“没意见。”纪凌点了点头。
“那我们开会？”孟新哲询问。
苏哲点了点头。
“等一下。”苏醒悠悠地坐直了身体，微笑道：“急什么，人都没到齐呢。”
第5章
纪凌环视四周，少了二公子苏峻。
“苏峻在医院，一会儿就到。”苏哲沉声说道。
孟新哲点了点头，“那我们等一会儿，等人到齐了吧。”
“到齐了？”苏醒哼笑，挑了挑眉心，乜着眼睛看着郭小慧，冷笑道：“郭总，你那宝贝女儿什么时候能到？”
郭小慧愣住了。
在场的几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大家这才想起，苏亚龙还有个最小的女儿，很小的时候就送到国外上学，这些年几乎没有露过面。
“怎么？我们没想起来就罢了，连你这个做妈的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苏醒讥诮地说，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恶意的笑容，“还是您自己也觉得她并适合参加我们家族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