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赵只今等人见状都是着急的跟了出来。
“你没事吧?”赵只今俯下身去,用手掌轻抚上祝清的背脊,发现她竟在发抖。
“我……”祝清仍是讲不出半句话来。
许大妈见她难受成这样,猜想她兴许是三餐不定时,来的路上又吹了冷风,赶忙叫吴大爷回家去熬些白粥。
“你先进屋躺一躺,然后再喝点粥,不着急回家。”
花大妈也说:“是的,别着急回家,先好好休息休息缓一缓。”
祝清胡乱点了点头,感觉久违的麻木又重新霸占上她的躯体,她任由赵只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又带回店里安置在屏风后的担任床上,然后迅速闭上了眼睛,好似这样,便能从对灯光和镜头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贾大爷则是默默的打开了电暖气,又倒了杯热水递给赵只今,用眼神示意她拿给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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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自然是取消了,这放在李佳琦的直播间,算是重大失误,但放在他们这个根本没有过什么的观众的直播间,反倒成了喜大普奔的休假。
所有人都放松了些,除了贾大爷,不过他虽然失望却也明白大家都是很努力的在帮自己了。
“明天,明天我们再战!”赵只今拍了拍贾大爷,顺势又从矮桌上拿起啃了一半的烤红薯。
“别吃这个。”一旁,许大妈却突然说。
因为祝清还在屏风后休息,所以许大妈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而赵只今听着她接下来说的话,只觉得她偷摸的可爱,像极了像要偷吃零食的小朋友。
她问赵只今,“我们要去买麦旋风吃,你一起吗?别吃这个了,我们请你吃汉堡。”
而等赵只今跟着花大妈、许大妈一起走出了服装店,许大妈的声音终于又变洪亮,她一面催促着花大妈和赵只今跟着她走快些,一面吐槽,“老伴儿老伴儿,是个陪伴,也是个烦人的玩意儿,想吃个冰淇淋都跟做贼一般,我都七十二了!”
花大妈对此也深表认同,“你们家老吴有时候就是过度养身,咱们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吃多少。”
“可不。”提起这个,许大妈又有新的怨念,“有时候还不是吃不上冰淇淋的事,是他太抠了,只肯给我买圣代。”
“都一样,我那口子在的时候,啧啧。”
花大妈没细说,只摆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两人此时默契非常,全然不像在穿衣审美上的相互鄙夷。
赵只今在隔代亲上没什么缘分,爷爷奶奶偏心孙子,姥姥姥爷去世的早,此时被花大妈跟许大妈一左一右的挎着,她只觉得新鲜又有趣,特别是她们的性格都偏爽直、泼辣,嘴上损起人来,就如蹦豆子一般,轻快又带着许多的出其不意。
许大妈说:“还有老贾,也一样,刘芳在的时候,也没见他给她买这买那,反倒是人走了,煞有其事的给开个服装店。”
“这就是典型的该做事的时候不做事,该消停的时候又不肯消停,硬要找点屁事做。”花大妈用说哲理的语气表示道,完后还问赵只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大妈想了下自己最近在这服装店上不自觉牵扯进的精力,忽然有些要觉醒的意思,“那你说我们现在这忙前忙后的算什么?”
“嗐,我们还不是也没什么屁事做。”花大妈倒是一早参悟了,哈哈笑着,又把赵只今挽得紧了些,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孙女了,即使见了,对方也只会抱个手机跟别人聊个不停,不似小时候,哭着吵着要她抱,想来那时候,她的每天被安排的都满啊。
人越老,确实是越没事做,不找点‘屁事’做,日子就真是连个屁都不如了。
但其实,
不管是老年人,又或是年轻人,有时候,都无法逃出人生是屁的本质。
老年人是闲出屁,年轻人则是累成屁。
*
祝清休息了会儿,又喝了小半碗热粥后,状态总算好了些,赵只今坚持为她打了辆车,自己则是拐去坐地铁。
等到终于到家时,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累散架,连灯都懒得开,便摸着黑来到沙发跟前要瘫倒。
“哎呦我去,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赵只今干嚎着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下一秒,却又被身下奇怪的触感吓到蹦了起来。
“要死啊!”来雪趴在沙发上,被突然压下来的赵只今压得浑身更疼了,她甚至感觉肋骨都要分崩离析了。
“你怎么不开灯啊?”
“你不也没开灯?”
赵只今跟来雪都想扮演州官,但她们却都没力气说出更多的问责。
“太累了。”
“我也是。”
正式入冬后,他们的陪诊订单量随着儿童流感的流行骤增,机遇是个偏正面的词汇,但背后却不一定完全积极。比如剧增的订单量后是许许多多个家庭在打仗般的操心和奔波,而赵只今他们也是累得快要搭进去半条命。
最近半个月,他们几人最经常去的医院便是儿研所又或是儿童医院,早出却不一定能晚归。
早上七点,医院停车场便已找不出空位,再进入医院内部,更是走路靠挤,沟通靠吼。人太多了,许多家长怕孩子交叉感染,基本是自己先行,等开好了检查单队也排得差不多了,再叫家人把孩子带来,这是家庭配比给力的情况,而许多家庭,老人不在跟前无法给予支援,父母间也只有一个能请假的,便会委托赵只今他们先到医院把所有流程性的东西先跑完。这周,赵只今、来雪、蒋大佑、祝清都有过在医院熬一整夜的经历。有次赵只今拿着编号为1305的号码牌在输液大厅等待叫号,排在她前面的还有约莫300位,而与此同时,她朋友圈里,有个并不熟悉的朋友正在长沙旅游,无独有偶,她也拿着张数字排到一千往上的等位牌。这是被折叠的世界,哪怕有时他们就在一个褶皱上,境遇也是大不一样。
“不年不节的,还能出去旅游,我好羡慕啊。”赵只今在微信和现实世界里都惆怅了一番,可不管是电磁波之外的蒋大佑、祝清,还是身旁的来雪,都是被耗尽了力气,根本没功夫回应她的伤春悲秋。
而来雪在某天从前一晚十点熬到第二天清晨五点后,以为这么熬下去大家都会嗝屁,所以开始有意识的减了些单子,保证大家每周至少有两天起码能睡个整觉。不过这样的两天,赵只今也仍需要在贾大爷那里忙碌。
“我真的……太累了!”赵只今想着今日直播的挫败,身心都更灰蒙蒙了些。
来雪人是八点到的家,灵魂是刚刚恢复知觉的,不管怎样,她终于费劲儿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去冰箱,在空荡荡的冷藏室里摸了半天后,她只拿出两罐日期不明应该过期的酸奶来。
“喝吗?这周实在忙,都没时间去超市采购。”
来雪递了一瓶给赵只今,赵只今没接,拍了拍被两位大妈喂养的鼓起来的肚子,她打开了盒马APP,“家里没吃的了吗?我下单买点。”
来雪吸管插到一半,便伸手去拦赵只今,“别,明天我结束的早,我去超市买就行。”
“也行。”赵只今看了眼盒马APP上一把要买到十几块的蒜薹,果断退了出来。
不过下一秒,来雪便给她发送了个新的陪诊单,提醒她残忍现实,“明天你得接个儿童医院的单子了。”
“两天这么快吗?”
“嗯哼。”
“让蒋大佑换我去行不行?”
赵只今做最后争取,来雪很快就一气喝完了两罐酸奶,然后她立马又陷入了贤者状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超大的哈欠后,她又往沙发上靠了,“不行,你忘了,他这周就没给自己‘调休’?”
*
此时此刻,北京寒冬将将拉开序幕的一个平常深夜里,蒋大佑正合力跟另一位宝妈搭帐篷。
在医院大厅搭帐篷,这行为这画面很自由很奔放甚至还有点摇滚,不过却也逃不开无可奈何的底色。
帐篷搭完,蒋大佑忍不住拍照留念,旁边,帐篷的主人则像赶小鸡仔一样把儿子赶进去。
“你先睡一觉,睡一觉爸爸就回来了。”说完,她还摸出手机,让儿子听语音,那边,男人应该是刚落地,前面几秒是在与旁人沟通拿行李,再切换过来,他的声音变温柔了许多,“乖宝,爸爸已经回北京了,一会儿就打车到你身边了,你先乖乖听妈妈的话,多喝点热水啊。”
但已经烧到四十度的孩子在听见爸爸的声音后则哭得更伤心了,他开始把妈妈往帐篷里面拉,要黏在她的身上,“妈妈,我难受。”
哎,真不容易。
这已经成了近来蒋大佑的口头禅了,当父母的,就没有容易的,这其中,妈妈要承担的则更多一些。蒋大佑最近常在医院打地铺,见识到了不少带孩子看病的神器,比如说身旁的这顶帐篷,又或是不远处的一二三四五六辆的露营车,又或是爸爸妈妈们屁股底下的折叠椅……露营风因为疫情被限制住的脚步而吹起来,但终归又吹不出医院,真是有点行为艺术在其中。而除此之外,在跟各种宝爸宝妈交流的过程中,蒋大佑还了解到,如若孩子住院,大部分医院都只允许一个人陪住且中途不能换人,而这人还必须得是妈妈,理由是病房里有男宝也有女宝,妈妈照顾起来会比较方便,而爸爸在病房,不管是女宝还是照顾的妈妈们,都会不那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