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芝也发了邀请给任准,但任准则想也不想的拒绝了,看见赵只今的询问,他心底又涌上说不清的纠结。
【不一定,看时间。】
任准如是回复,可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按着导航开了大半路程,就要到达何云芝发来的地址,发现此任准下意识的想要折返,可车子又在他不自觉的行驶下停在了路边的超市旁,几分钟后,他出来,手里提着的是做客常备的礼品若干,牛奶、坚果和果篮。
接着,任准仍有反悔的余地,但在他到达目的地,把礼品从后备箱里取出又放回好几次的过程中,赵只今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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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好巧啊!”女生声音清亮的说,基调跟今日无比晴朗的天很是契合。
任准闻声,胳膊停滞在空中,顿了顿后,终于还是将原本打算放回后备箱的礼品提了出来,转过身,他并不自然的回,“嗯。”
赵只今似是已经不在意上次被放鸽子的事情,甚至很熟稔的拉过陈恩洱和蒋大佑,向任准做了介绍。
陈恩洱非常人小鬼大的打招呼,说:“你好,帅哥哥。”
蒋大佑则露出‘可以啊,有情况’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任准很礼貌也很生疏的回应了一番,赵只今则目光沉沉的盯着他手里的礼品若有所思着。
片刻后,任准被看得实在不自在,问:“怎么了?”
赵只今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指着一旁的蒋大佑抱怨,“我说先把礼品买好,你却说中途随便找家超市就能搞定,结果呢,连个小卖铺都没遇上。”
蒋大佑亦有些为难,想人家作为亲儿子都没有空手而来,他们却真的舔着三张脸来吃白食。
“我再搜搜看,附近应该是有超市的。”
蒋大佑说,任准却似遇到了大救星,抢着脱口说:“不用那么麻烦。”
“嗯?”
“这些东西给你们,你们送出去就行。”
“这怎么好意思?”蒋大佑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赵只今想着上次弥漫在这对母子间的怪异气氛,又看了看任准那别扭的模样,很爽快的应承下来,“行啊,那我把钱转给你,就当做是你帮我们代购了。”
任准不太懂如何跟何云芝相处,纵是心底对她留有柔软之地也是表达不来,此刻他只觉终于丢掉了烫手山芋,如释重负地,也不再管细节了。
赵只今麻溜地把钱转给了任准,之后,这三大一小便沿着小道去寻何云芝的小院。
*
何云芝的小院位于九渡河西四渡河村,虽被群山流水掩着,却是不难找,五六分钟的路程后,那座灰瓦白墙的中式四合小院便出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为了方便赵只今他们来访,除了地址,何云芝还发了外院的照片,赵只今一番对比后,完全确认,她走在最前头,就要抬手敲门,位于后方的任准却先一步扯住了她的手腕。
任准的手偏凉,在这气温胶着不减的天气里,让赵只今的触感无比清晰,她不由地滞在原地。
“怎么了?”
她开口问,任准却又是一个噤声的手势,赵只今望着他那张忽然显得很严肃的脸,很配合的闭了嘴。
而院里,何云芝和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屋外的沉默里愈显清晰,赵只今猜想,任准大概是率先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几分钟后,赵只今对何云芝最初的印象完全颠覆,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初见温柔大方又恬静的何阿姨竟然会有如此泼辣的一面,更甚她骂人的功力简直了得,不带一个脏字,却让人尤见血雨腥风,赵只今听着甚至有些同情里面那位被说到哑口无声的男人。
听对话内容,赵只今不费劲儿便理清了男人跟何云芝前任夫妻的关系,她略有尴尬地看着这场谈话的中心人物任准,以为他会为难,不想抬眼却只看见对方不自觉向上掩饰不住的笑。
赵只今:“???”
但她还来不及多问多思考,面前的门突然就被打开来了。
*
任广辉在弄清了到访几人谁是谁后,止不住的笑容洋溢,他把赵只今当做了任准正在接触的恋爱对象,心底在埋怨何云芝对此密不透风的同时,屁股牢牢固定在了椅子上。
走?不可能的!
任准拉黑任广辉已半年有余,任广辉在小黑屋里抓心挠肺着,没有办法之下,在上个月跑到了前老丈人的家里,老爷子发话,任准却仍是倔的可怕,没有露面,任广辉无奈之下,出于内疚心理,将作为老子的脊骨又折了折,留下了一张存着一百万的银行卡,想当做弥补。
而此时,当任广辉终于再次见到任准,满腔的各种情绪交杂,却汇不成一句话,“那个……最近……就还好吧?”
他好不容易问出口,任准却没有丝毫犹豫的无视了他,在院子里观赏起爬满支架的葡萄藤蔓来。
不过事实上,任准不愿搭理任广辉是一方面,另一面,他是怕被旁人发现他那每隔几十秒便忍不住跃上面颊的笑。
他不跟何云芝生活已经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母亲的底色是厉害和泼辣的,她只是出于对和父亲婚姻生活的极度厌倦,才在之后练就了云淡风轻,也因为出于对不能给自己完整家庭的内疚,开始给他最大的温柔和自由。只是任准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刻意的尊重,何云芝也好,任广辉也好,他们在那段婚姻结束之时都没有来认真的问过他的意见,他们迅速撤离了彼此的生活,开始重建各自新的生活,可有关他被剥离走的家,却是一直没有交代。
有关任准的这番心思,何云芝并不知晓。说来奇怪,从小不管做什么事,她都是很快上手,
唯有做母亲这件事,却是不得要领。
最初喂不好奶,哄不好睡,换不好尿布,而后任准大了些,关于陪他玩,辅导他功课,关注他的心理成长,她也总是显得笨拙,会被任准说‘妈妈你好无聊哦’,‘妈妈你怎么这么笨呀’诸如此类的话,反倒是任广辉,上述的所有事都能胜任,任准跟他一起时也总是无比放松快乐的状态。也因此,离婚时,何云芝主动放弃了任准的抚养权,她心底对此非常内疚,再面对任准时也总是笨拙,只能硬搬书本上的一些知识,如要给孩子足够的自由和尊重,又如离婚后在孩子面前不要做仇人……而有关这一点,何云芝抬眼看着不远处抚着腰间大H腰带笑得过分殷勤的任广辉,只觉得好难。
“老任。”何云芝在如烟往事里惆怅了一阵,努力撑起一个不带杀气的笑容,伸手唤他,她不愿当着任准的面下逐客令,只希望这人有些自觉。
任广辉则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赵只今身上,他越看越觉得这女孩可爱,长得好看,还很喜庆,他年纪大了,天然地排斥一切苦大仇深,而有关未来儿媳,他觉得什么都没有性格重要,毕竟什么钱啊房啊,他都有,还很多。
“赵只今?都是哪几个字啊?”
“老家哪里的呢?”
“今年多大了,属相是什么?”
“来北京多久了啊,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你和准儿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处多久了?”
……
*
作为曾经的中老年模特以及一直的中老年之友,赵只今太能读懂任广辉看向自己殷切眼神背后的意味了,这是把自己当成准儿媳妇开始考察了,但偏偏重要的当事人任准却不在近处不能自己做解释,所以赵只今只好将本人包装成一个来自偏远小城刚来北京不久没有正经工作还有一对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父母需要负担的前途非常渺茫也没什么希望总之就是不太适合结婚的一女孩,以免后续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可叫她大跌眼镜的是,对面的任广辉听着她的一系列作答,反倒笑得愈发和蔼可亲,一面好好好的点着头,一面轻抚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让赵只今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摘下那枚玉扳指给她当做是定亲礼物。
事实也确实如此,任广辉听罢赵只今的一番作答,只觉得这女孩坦荡不做作,心中更加认可她了。
赵只今愈发惆怅,她一时摸不准对方的套路,想要逃跑,另一面,一直得不到任广辉回应的何云芝走了来,她先是对着赵只今温柔一笑,而后则对着任广辉咬牙切齿地下逐客令。
“快些走,别添乱。”
“我不添乱,你多添两个菜吧,我也留下,人多更热闹。”
“不差你这一个。”
“也不多我这一个不是?”
“快走!给你脸了。”
“别这样,我好不容易见着儿子一面,你多少给我点面子。”
“给你面子你有脸承吗?”
“有!你刚不说给我脸了吗?
“……”
大抵是出于父爱的力量,原本被何云芝完全压制的任广辉竟然在这一轮的对峙中占了上风,何云芝在他的诡辩中一时语塞,而任广辉则抓紧这一契机大声的道:“今天真开心,我来下厨吧,厨房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