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递上的还有门诊单和缴费单,‘下一位’的信号很明显。
赵只今倒很理解医生,外头人头攒动,还有许多等待看诊的人,张新丽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不情愿的扶着秦大军走出了诊室,刚到门外,便‘投诉’赵只今,“你这工作,也忒轻松了些,这就完了?”
赵只今堆笑,“那哪儿能!您二位先在长椅上坐着休息休息,我去帮你们缴费,另外往住院部的路线我也会提前确认好,绝不让您二位走冤枉路。”
秦大军对赵只今的印象很好,笑呵呵的,“好好,辛苦。”
张新丽则后知后觉的埋怨他,“早就说让你减肥了,你总不听,早上还多吃了半根油条。”
第047章 世间万物总有规律,只人最难预料
世间万物总有规律,只人最难预料,
这是赵只今今日的‘陪诊心得’。
她想起前些日子的樊洪波夫妇,初见时,他们表现可怜又隐忍,一副弱势群体的模样,成功激起了赵只今和蒋大佑的同情心,而结果则是沉重一击。
而今日的张新丽,出场虽是不好惹的模样,中途也是挑刺不断,可到了陪诊结束,她却出乎赵只今意料的向她道了谢,虽然僵硬却也能洞见她的认真。
另外,当张新丽知道侄子张博一已经支付过陪诊费用后,坚持从兜里摸出了三张红色纸币,不容有疑的塞进了赵只今手里。
“你,把张博一的钱退给他。”张新丽说完,才上车,而在车门关闭前,更很有威严的又补上一句,“听到没?”
活脱脱大家长的模样,赵只今身为典型的东亚孩子,很难抵住这压力,惯性的想要听之从之,思量了下后,她给张博一拨去了电话,将今日看诊的情况后之后医生安排的检查详细告诉他后,小心翼翼的说:“你支付的陪诊费,我一会儿会退还给你,因为那个……你姑姑坚持要自己支付。”
张博一似乎很忙,翻来覆去都是略带敷衍的‘哦’,直到听见这句话,才沉默了下。
“那个,你先留着吧,后天我姑父不还有一次检查吗?”
提到这个,赵只今更头疼了,“是这样的,你姑姑还说让我不用再陪着看诊了。”
“行吧。”张博一的声音无奈,没再多说些什么,率先挂断了电话。
赵只今一手捏着张新丽给的纸币,一手握着电话,心里有种充实又空虚的矛盾感,不算辛苦的一早上,她赚到了三百元钱,可却觉得没有真的帮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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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怎么做到丁克但是又老有所依呢?”赵只今倒不是丁克一族,但却是未开花的铁树,对感情没什么期待同时也没什么桃花,她觉得自己都很有可能孤老一生。
蒋大佑作为其中唯一一个成家有娃的人,被孩子治愈着,提起孩子只有两个心得,“值得,要得。”
面对赵只今真诚发问,来雪犀利解答,“有孩子也有可能老无所依的,这两件事情,联系不大,还是得多挣钱。”
但偏偏挣钱就是件顶顶有难度的事情,赵只今最近愈发认识到这个残酷事实,呼吸很是不畅,频频叹气。蒋大佑则凑上前,奉上更残酷的信息,“有钱也不好使,除非你有钱到跺跺脚就能让人抖三抖的地步,但那样的人,世界上总共才有几个?我上次听恩洱幼儿园同学的家长说,她父亲现在就居住在北京郊区一家不错的养老院,但同样掏那么多钱,有孩子的和没孩子的,有孩子的和孩子在不在身边的比如出了国的,差别海了去了。有孩子在身边每周都来探望的,每天都会收到水果,有孩子但不在身边的鲜少露面的,每周可能收到那么两三次水果,没孩子的,不仅没水果吃,你尿失禁都要等半天才帮忙换衣服。”
赵只今感觉这耸人听闻,“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北京。”
蒋大佑戏谑重复,“对啊,这还是北京。”
来雪也接话,“日本有无缘社会,无社缘、无亲缘、无地缘,韩国有五抛时代,抛弃恋爱抛弃结婚抛弃生育抛弃人际关系抛弃购房,少子化、单身社会、经济下行,以后的养老只会越来越难,有没有孩子,都一样的,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却不是为了父母而活的,也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说到底,养老,是世界级的社会难题啊。”
“人人都会老,一代又一代的人老去,可到了都没能找到个老有所依的光明大道来。”
赵只今、蒋大佑都是有些唏嘘。
来雪则目光幽深的望着手里的咖啡,“光明大道起初都是幽暗小路,所以鲜少有人去走。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做的事,多少是有些意义的不是。”
气氛略有上扬,赵只今正想给予积极回应,来雪突然又转了声调,对着蒋大佑,“你真当我们是开公司的?商量个事还跑星巴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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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商量的事情并不复杂,一是下周赵只今、来雪、蒋大佑要第一次作为一个团队去‘面试’,竞争保险公司的陪诊供应商,所需的资料来雪已准备的差不多,还有一些面子工夫则需要蒋大佑去撑。
“你那辆车……”来雪犹豫了下,还是问:“离婚后还归你吗?”
离婚手续也约在了下周,提起这个,蒋大佑便心绞痛。
“车归我,房子本来也说写在我名下,但我没要,不过为了方便照顾恩洱,我还是会继续住在那里。”况且,蒋大佑心中,仍抱着希冀,离婚,是因为他要尊重陈蓦的决定,而不是要放弃。
“那就好。”来雪说出她的诉求,“一些保险公司为了凸显高大上,在赠送陪诊服务时会标明车接车送,所以我们有辆车,有辆还不错的车,很有必要。”
赵只今很想说车她也有一辆,可到了还是没舍得奉献出那将车和车牌出租出去的收益。
接着,来雪又说了下她的‘招新计划’,但其实说招也并不贴切,毕竟她无法提供底薪,只能说是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有意向一起做陪诊的人,“希望再多招个男的,这样碰上一些行动不便的陪诊对象,也能hold住。”
作为曾经的新闻系学生,赵只今主动请缨,承担下了散布招聘信息的工作。三人的第一次会议也到此结束,而为了不浪费一百块的咖啡钱,他们又在星巴克枯坐了许久。
赵只今:“三十几块的咖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贵了?”
蒋大佑:“不是三十几块变贵了,是你变穷了。”
来雪:“总之,以后去隔壁麦当劳吧。”
赵只今:“麦当劳不花钱啊?”
来雪:“麦当劳里不花钱坐着的人多一些。”
蒋大佑:“是这样的,星巴克还是太资本了些。”
三人打趣间,又忽然想起曾经在北京红极一时的漫咖啡,那是一切都蓬勃向上的时候,漫咖啡里的人,动辄谈的便是好几个亿的项目,什么独角兽,又或是什么科技新贵。
“那时候真好啊,未来一切光明。”赵只今感叹,但其实那时候也不过是五六年前。
*
赵只今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许多网络平台上发布了招聘信息,到了第二天,她又打印出一沓传单,在家附近的一些地方张贴。
好巧不巧,当赵只今正往电线杆上贴最后一张传单时,碰见了任准。
任准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而那句“有损城市面貌,一会儿城管就来抓你。”直把赵只今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便用手去捂传单,但还是被任准窥见了些许内容。
“做大做强,爱满人间。”他念。
赵只今没想到这slogan念出来会叫人如此羞耻,赶忙去扯任准,“你行行好,免开尊口!”
任准偷偷把笑意藏了藏,问:“你跟你的好朋友和好了?”
“嗯,和好啦。”赵只今声音轻盈地。
任准闻言,小声说了句,“不仗义。”
“你说什么?”
赵只今没听清,抬起头来去看任准,像是这般便靠得更近一般。
任准则不自在的往后退了半步,没说其实他一早就想联系她了,眼前的人心太大,又很擅长过河拆桥,每每倾诉完,便跑得无踪影。
“嗯?”
赵只今没等到回复,又问一遍,任准扯过一个也不算是空口编说的事由,转移了话题,问:“那个……何女士……我妈有找你们陪诊吗?”
“还没。”赵只今想任准大概很担心何云芝的状况,提,“需要我主动联系下她吗?”
“不用。”任准想也不想的拒绝,同时又不自觉的用左手扶了下右手手腕。
赵只今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又说:“这周不行,有点忙,你等我下周问下阿姨。”
“我说了不用。”
“那是你,何阿姨是跟我约定好的陪诊对象,我有责任适时关照她的。”
“随便你吧。”
任准摆出并不在意的模样,赵只今又安慰他,“阿姨肯定没大事。”顿了顿后,又补充,“你也是。”